开始书写大标语。小余子个头不高,他踮起脚来,尽可能把字写大。镇上的孩子围了好些人来看红军宣传队往墙上写大字,就连农闲时好些在镇上闲逛的成年人也围了过来。有些上了岁数的人都把双手放在棉袄前襟下,捂在棉袄底下的,是一只只竹编炭笼,里面烧着火炭,可以暖手暖身子。小余子人小写的字不小,还写得工整、端庄,他连格子线都不用打,就那么直接往墙上写大字,一笔一画的,写得飞快,看得出来,他写得十分熟练。围着看热闹的老乡都“啧啧”称奇,连声说这孩子长得漂亮,字也写得漂亮。尤其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仰脸看小余子踩在桌上的身影,那目光都带着抓挠的弯钩。
一旁,大烟鬼见了心里就挺不是滋味,也有些不服气。他笑嘻嘻地对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媳妇说:“这位嫂子,你看这条标语写得好吧?”那媳妇见有红军宣传员问,不假思索地说:“好!”大烟鬼就又问:“写的啥么?”小媳妇的脸一下红了,把两排长长的睫毛闭了起来。大烟鬼就很开心,占了莫大的便宜似的。
破茶壶就用肘把子直捣大烟鬼,悄声骂他“缺德”。
黄松一旁暗暗发笑,他放心了。看来在这“文字宣传组”,真正拿得起“文字”来的只有小余子,破茶壶和大烟鬼都不过是提桶的货色,有了两个提桶的,再加上一个提桶的又有什么关系?
围着镇上那条街道几堵平整些的墙,黑的、白的、红的刷了几条大标语,日头就老高了。街上围着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也少了,都忙着回家煮晌午饭去了。小余子的动作也放慢了。大烟鬼早就把桶扔到一旁,连连打着呵欠,显得没精打采。又熬过一个时辰,他更是心情烦躁,嘴边亮晶晶的一道涎水淌了下来。他痛苦不堪地说:“妈的皮,真想找地方来上几口!”
破茶壶看着他那活受罪的模样,幸灾乐祸地说:“你去呀,到了漳州、厦门怕是还能找到抽大烟的烟厕,苏区是共产党的地盘,在这你很难找到口烟抽。”
大烟鬼不服气地说:“那不一定,深山老林里一定有,我就不信没人从广东那边带鸦片膏过来。别忘了,赔本的买卖没人干,杀头的生意有人做。”
犯了烟瘾的大烟鬼找不到大烟泡,浑身难过得像掉了魂。这样说来,宣传队倒是戒烟的好地方呢。黄松有些幸灾乐祸了。大烟鬼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他躺在路边,痛苦地揪扯着喉咙和前胸,瘦长的手指在那儿抓出一道道血印子。破茶壶见了有些不忍,掏出烤烟丝,卷了一支又粗又长的“烟炮”,点上火,送到他嘴边。
大烟鬼吸了两口,就厌恶地推开了。他像挨了刀子的猪似的拼命号叫起来,跪在地上,一下下用头磕打在乡间铺设的鹅卵石小路上,一道道血痕顺着他额头流了下来……
围观的孩子们都吓得躲得远远的,大气不敢出。
小余子见惯不惊,专注地写他的大字,连看都不看大烟鬼一眼。
黄松看得直皱眉头。这就是宣传队?这地方还不如手枪连呢。
二十 枪口和射出的子弹(1)
罗翠香的消息很灵通,很快她就得知调回一纵队的丁泗流又受到了新的降职处分:已经被降成中队长,也就是排长了。丁泗流从旧军队来到红军两年多,虽然有过进步,可又退回到当初在许克祥旧军队的职务了。丁泗流在她心目中两年多前“革命军人”的光辉正逐渐黯然失色,随着她在红四军中阅历的增加,罗翠香迅速地成熟起来,不仅仅是女孩儿阅人阅世的那种成熟,还包括政治上的成熟。她想尽快忘掉那个不成器的兵痞子,怀揣的美好憧憬中,现在就剩下特派员柳达夫了。
其实,一个柳达夫就足够了。
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就是不一样。
想想从前的玛丽亚,身陷在宗教的黑色文化裹挟中,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