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满脸满眸的不敢置信,而我亦毫不避忌地回视着他,满心满身的疲惫和藐视。两人相靠太近,他温软的呼吸扑上我的脸颊,拂动了我腮边的发丝,轻轻的痒。这般的情景,若放在三年前,那便是清月朗照、良夜思圆下的静好心悦,而如今……
他眼中蕴着殇,我笑中含着毒。
毒入膏肓,无药可救。
“忘记也好,起码你不会再为我受伤。”蓦地,他竟释然笑开,松了松紧咬的下唇,开口说话时,唇角溢出了点点血丝。
我不置可否,眉眼下垂,不敢再看他。
越看就会越心痛。
这个我曾经用了整个生命去相信,用了整颗心去喜欢的少年;这个曾经笑颜如春柳清漾,性情如溪水恬淡的少年;这个曾对着我诚意拳拳诉着“枫叶之思”的少年……
我笑自己无用,三年的时间,原来不管我怎样欺骗自己,怎样狠心忘却,待见到他痛苦、他受伤时,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痛。
这样的习惯,为何总是难以改变?
我叹口气,轻声:“我走了。愿你和夷姜能幸福。”
“夷光……”
脚才迈出去一步,却又被他这声呼唤给唤得生生收回。
他走到我身边,伸指握住我的手腕,轻轻抬起。
“干什么?”我扭头看着他,眉尖深蹙。
他抿唇不答,修长的手指将我紧握成拳的五指一一扳平,温热的感觉由他指尖慢慢沁入我冰凉的肌肤,触得我心头发慌。
他轻笑着抽手取出腰间悬着的长笛放入我手心,柔声道:“宋玉笛,三年前送你时你扔了,也断了。如今我镶好了,依然给你……”他慢慢拢起我的手指,声音迷离悠远,仿佛是天外飘来般缈缈虚音,一点也不真切,“在我们梁国,宋玉笛有一个很美很美的传说。传说中,执笛的若是女子,那定会找到她的有缘良人,一世不离……”
我满心困惑地瞧着他,一时忘记辞却。
月色下,宋玉笛通翠明透,长笛中间却箔着一层金环,光泽迥然不同于笛身。
“走吧,”他轻呼出一口气,手指捏紧了我的手腕,笑容温柔,“我带你走出这枫叶林,或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了……你要好好记着这条路。今日过后,你若再迷路,我却不一定再能找着你了……”
“为什么?”我不解地抬头问他。
他望着我,笑容渐消,眸眼深深:“明日起,会找到你的,该是他人了。”
我的心一沉,适才所有的怒火到此时已彻底转换成刻骨的悲哀。
而我居然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我的手,缓缓进入这走了千百次却也让我看不清出路的枫叶林。但这一次,我用心记住了出去的那个方向。
只要向前走,一直走,就会看见亮光。
原来如此地简单,而我之前的迷恍,究竟是因为真的糊涂,还是因为眼前这个总能让我在困境中看见希望的人?
我沉思着,恍然了悟。
枫叶林的尽头,正是无颜的长庆殿。
朱墙碧檐的角落里,湑君缓缓松开了我的手。
四周无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见他淡声开了口:“进去吧。”
我却不动,胡乱地点了点头,手指紧紧地将掌中玉笛握住。
湑君低声叹了口气,手指伸上前拉了拉我的斗篷,将衣裳单薄的我好好地裹住。
“我知道你其实从没有怪过我,更没有恨过我。虽然你那天打了我,虽然你躲出去了整整三年不愿见我,虽然……你的话语言辞都是那样地狠心决绝……可是……”
“可是你为什么要娶夷姜?”我冷不防出言打断他,看向他时,眼中满是抑不住的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