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吧!”二叔公瞥了一眼书房的窗户,颇为不满地埋怨了一句,“干吗要这么难为媳妇,她家的难处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知书达理的人呢!”
大姑把要带的东西搁到车上,自己也一片腿上了去。长工顺生懂得大姑的心思,把个骡车赶得飞飞地快。
“少奶奶,”顺生扬了一下手中的长鞭,忿忿不平地道,“照理说,该把弟妹们接过来才是。”
大姑长叹了口气,没接他的话茬儿。
是啊,一个做媳妇的,怎能在人背后议论老公公的不是呢?
十里多地的路程只两个时辰就到了。骡车一停,大姑就隔着门扇冲院里呼唤三姑和我父亲的名字,以往,听到大姑的呼唤,他们会跟小马驹似的飞快地从里边破门而出,搂住大姑的胳膊亲个够儿,可今儿这是咋了?大姑呼了好几声也不见他们出来。大姑急了,忙溜下车推门进院,不见人,进屋,也不见人。他们到外边玩去了?大姑想,正准备回身让顺生把东西搬屋里来,忽听西厢房的炕旮旯里传来一声微弱地呻吟,大姑一惊,忙顺着声音找去,只见在一床褥子旁边躺着三姑,她蜷缩着身子,瘦瘦的,小小的,蓬乱的头发上粘着一些草屑,微睁着眼睛,没一丝儿精神,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大姑不顾一切地扑将过去,把她抱起来,呼唤着她名字问道:“你这是咋了,啊?三妹,你这是咋了?快跟大姐说。”
“饿……”三姑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么简短的一句话来。
“顺生,快!把那罐鸡汤给俺拿来。”大姑冲屋外喊。
三姑喝了两口鸡汤,停了会儿,才有了点精神,她一头扎进大姑的怀里哭起来:“大姐,你咋才来呀?俺想你!”
“好妹子,都是大姐不好,让你俩受苦了。你二哥呢?”
“到外头找吃的去了。”
“找吃的?大姐上回拿来的粮食这么快就没了?”
“嗯,好几天就没了。”
“那这些日子你俩都吃啥了?”
三姑抬起头来四处找了找,最后在褥子边上找到一只烧糊了的蝗虫举到她眼前晃了晃。
“蚂蚱!你们吃的就是这个?”
“嗯。”三姑点头。
大姑的眼泪唰地下涌流出来:“哎哟,俺的好妹子,让你俩受苦了呀,都是大姐的不是,都是大姐的不是啊!……”
这时,外边的门扇响了下,不一会儿我父亲走进来,他*着上身,手提的褂子里又兜回一小把蝗虫来。由于浑身无力,他走起路来前后直打晃。看样子有好几天没洗脸了,面容脏而憔悴。
“二弟!”
听到大姑的呼唤我父亲的眼睛一亮:“大姐,你可来了!”便扑了过去。
姐仨搂抱在一起痛哭起来。坐在门槛上的顺生虽没见他掉眼泪,却不住地抽溜鼻涕……
哭够了,三姑和我父亲在大姑的照料下狼吞虎咽地吃她带来的食物。他们吃饭的时候,大姑守在一旁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脸上布满了愁云。是的,她原来筹划得挺好,只要隔三差五地给他们兄妹俩送些吃的和衣物来,这日子还是能对付着过下去的。可现在看来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是啊,关键问题是他俩人都太小了呀,他们根本就不懂得自理,他们需要大人的照顾。
“可是……”大姑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阴郁,到最后又忍不住掉起眼泪来。
三姑和我父亲这会儿有了好吃的就什么也不想也不顾了。
还是顺生能猜透大姑的心思,见她不住地掉眼泪,便凑过来说:“少奶奶,还是俺在道上跟你说的那句话,把他兄妹俩接家去过吧。”
大姑摇了摇头:“老爷没开口。”
“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