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跟前长大,一定是件幸福之事。过去陆疏桐也曾提过让陆长卿拜凤岐为师之事,后来因打仗耽搁,之后陆疏桐又出了事。凤岐在宫中为那些肚满肠肥的王族子弟传业授课时,自己却带军在荒野中与野兽和蛮人厮杀。而事实证明,不管跟随的老师有多优秀,也比不上从残酷的现实中学到的深刻。
陆长卿看着他散落肩头的青丝间夹杂了几根白发,不时被风吹动。那种倦意与老态,却并未引起他的嫌恶。这人比二十多年前那个年轻气盛的道长更为沉静内敛,这样气质上的变化,却反而更加牵动人心。风中的白发仿佛吹进了陆长卿的心里,搅起他心中的情愫,一时又不知该爱还是该恨。
这时一单骑从林木掩盖中驰来,原来是一直跟在纪侯身边的青年辛檗。
陆长卿神色愈发寒冷,垂着眼瞥视他。
辛檗一向温和,却似十分厌恶陆长卿,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他容貌俊朗,举止贵气,本不输于人;只是陆长卿一张冰山玉面阴沉得无懈可击,骨子里透着祖辈传下的孤傲和久经沙场的戾气,饶是辛檗也吃不消他,只得先避开了目光。
凤岐见陆长卿这般孩子气,朝辛檗苦笑了一下,徐徐站起身,“……我们到那边去说话。”
凤岐开了口,声音虚弱得风吹就散,陆长卿不忍心拂他面子。他眼中只有凤岐,对辛檗全然不关注,冷着脸走过他身边。只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都让辛檗感到寒意透骨的压迫感。
凤岐将辛檗叫到林中,转过身,却撩了衣摆便要朝他跪拜。辛檗忙一把扶住他,压低声音,泣道:“国师大人!”
凤岐亦不胜唏嘘,“小公子……您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当年……”
当年文王坚信荧惑下凡要灭他王朝,殃及镐京小儿,并听信谗言要将自己的幼子公子留深处死。凤岐劝谏后改为流放,暗中他却将这小公子送到了纪国,委托于好友纪侯。
辛檗哭道:“……留深的命是凤岐大人给的,怎么敢受大人的礼……这么多年只能在纪国听些您在镐京的消息,却不能见上一面……”
两人执手叙了旧,公子留深道:“国师可是被那陆长卿挟持了?”
凤岐淡淡笑道:“小公子何出此言?”
公子留深道:“陆长卿在镐京对您的所作所为,我在纪国亦有耳闻。待退了犬戎,我一定替国师杀了这厮!”
“庆国的骑兵了得,陆长卿能奔袭镐京一次,就能袭第二次,留之祸害。”公子留深见凤岐不置可否,又进一步说。
留之祸害啊,自己也曾这么想过,然而这话从别人口中听来,却竟觉得不是滋味。凤岐似是沉思,也不回应公子留深。当年共王之母力促文王诛杀公子留深之事,是故共王身死他未必有复仇之心。然而陆长卿毕竟弑杀王族,这谋逆之心便让公子留深怨恨和不安。倘若陆长卿仍握着兵权,将来公子留深若是践祚,必定要杀他灭庆。
凤岐走进军帐中时,面容愈发疲倦。陆长卿手中摆弄着几颗小石子,正在研究那狴犴阵。凤岐一手拢着衣领偏过头咳嗽,一手端着热茶。
“阿蛮,喝杯茶吧。”他柔声道。
陆长卿抬头轻笑:“没有下毒吧?”
凤岐怔了怔,缓缓绽开一抹苦笑。他端起茶杯,便要喝下去,被陆长卿一把拉住了手腕。
“手腕被你踩折过,不要抓着,很疼。”凤岐沙哑地说。
陆长卿松开了手,拿过他手中的茶杯,将茶一饮而尽。
“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陆长卿喝完哼了一声,坐回去继续摆弄阵法。
“什么表情?”凤岐浅浅一笑,扫去眉间落寞之色,走到他身后伫立。
“苦兮兮一张脸,好像要哭似的,一点都不像你。”陆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