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该有多苦,自个养大的儿子,到头来还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合着娘这二十余年就是养出了个白眼狼来。”
甄氏脸上留下泪来,说到底她还真是一半愤怒一半伤心。
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未想竟为了个女子同她冷下脸来,她心里从来就是盼着为儿子寻个好媳妇娶进来,她自个亦年岁大了,寻常人家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当上祖母了,可自家这个儿子连媳妇儿的影子都还无。
儿子说了不急,她便一心等着他中了举再说亲,那时怕是家中门槛都要叫媒婆踏破,她心里不时会有些着急,可只要想一想就快了,心里便也安定下来。
谁想竟是出了这样一桩事儿来,说她儿子同那女子关系寻常,她是如何也不会相信,自个的儿子自个最清楚,光凭他先前那副神态语气,她便知儿子早对她倾心。
那样好颜色的女子,在此之前她是瞧也未瞧过,那脸盘生的,那身段养的,便是立在一旁半字不吐,光只蹙一蹙眉心,摆一摆腰肢,细叹两口气,那男人就要往上去贴,去哄,就怕叫她落下一滴泪来。
甄氏年轻时虽说生的也算不俗,可她性子向来就刚烈,如何会喜欢这样一个性子软和娇怯的女子?更别说要她给自个当儿媳妇儿了。眼下虽说尚未发展到那一地步,可若长久这般下去,依照儿子认准了便再难改的性子,没准儿还真就要认下这个媳妇。
甄氏是一瞬也不敢去想,观儿子面色果然现出两分愧意来,她便抹了眼泪软声劝道。
“娘知道你自来就是个孝顺的孩子,这哪个少年人没有行错事的时候,娘不怪你,就怕你上了当,个女子可不如表面上来的单纯。你便是不为着娘想,也该为你早死的爹想一想,咱们陆家虽不是怎样的大户人家,可如今你已是有了功名,日后的仕途不定就要如何锦绣辉煌。咱们便是迎也该迎那门当户对的姑娘进来,不说她这一个身份不明,便是身份明了,一看也知是个不好生养之人,你是想叫这陆家断了香火,还是如何?”
甄氏这一番话,说的不无道理,陆叙心中愧疚,却不好当下作答。
“娘,儿子心里有数。”陆叙为他娘倒一杯茶,继而回道,“您先回房歇一歇,这事儿子自会处置妥当,必不叫您忧心。”
“你竟还一意孤行!”至情至理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儿子还是半点未动摇,甄氏已经再软和不下去,怒地重重搁下茶杯,“你赶紧给我将她弄出去,明日我还要上门,若是人还在,莫怪娘将她赶了出去!”
甄氏放下狠话,便转身进了屋,似是对儿子失望至极,半刻也不想再瞧见他。陆叙僵立于堂中好半晌,最终只得默叹着回房。
事态与前世相比,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陆叙在屋里徘徊不止,头一回痛恨自己狠不下心肠。
小宛是他的心头之爱,在此之前,他虽是日日警戒自己远离她,不该再同她有任何交集,可一旦知道她过得不好,一颗心便跟着紧揪起来。今日她话里话外皆是盼着嫁给自己,当时面上虽是未显出多少,可他这心里却是可耻的开始激动起来。
陆叙重重叹出一口气,他静立于窗前,望着屋外这一片小天地,忽地发觉自己实在愧为男子。做大事者理应不拘小节,今世自遇见小宛之后,他便次次拘泥于二人的关系,想避避不开,想断断不了,既是如此,何不顺应自然,重新接纳她一回。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小宛前世为他的妻子,今世便是重来,想必仍要为他的妻子,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并非是小宛,她不过也是受害于人,如何就该算到了她的头上。
陆叙虽想通了这一层,可若叫他一如前世那般一心一意待她,却是如何也做不到了,他心里虽割舍不下她,可却无了前世那对她刻骨铭心的爱意,除了疼惜便只余下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