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堪堪一笑以对。秋风挽起两人的长袖,又破开青空,一轮耀日投下阴影,她仰首一望,已是正午了。
游云居内,江千雪早备好了一桌午饭,虽则简易清淡,然对于练了三两个时辰的剑的两人而言,只恨不能大快朵颐了。因着君溟墨要授沉霖以剑术,不能准备午膳,便由江千雪代劳了。只是沉霖不明白,既然江千雪因懒教轻功而推给了君溟墨,如今又怎甘愿替他烧火做饭?对此,江千雪一向只是微笑,不语其由。
饮下一碗蛋花汤后,她满足地叹了一声,悠然靠于椅背上,身后阳光斜切入室,洒满了竹簟,秋日不觉闲适起来。而他见着这番场景,不禁轻嗤道:“坐没坐相,也不害臊。”
“未老先衰,比我爹还啰嗦。”她保持着不甚雅观的姿势,懒洋洋答道,俨然已不当眼前之人是外人了。
他一时词穷,竟一副吃瘪的模样,抱着臂看她,瞳中闪烁的不知是埋怨还是不服。她随之一笑,呢喃道:“真像个孩子似的……”日光斑驳了她的脸颊,只能看见一片暖金色踱在她细腻的皮肤上。
她并未意识到这话不当说,更未留意到他瞳中忽然换了光景,深如幽潭寒水。若是当时她有留心,或许便会究出他初时抗拒自己的缘由了。
然则时光不能回溯,只能一点一滴逝于指间。转眼又是亥时时分了。
穷秋天气,夜来得早,尚未及申时三刻便已日落,是以下午的演习亦结束得早。用罢晚膳,又沐浴更衣,沉霖换了一身清爽的行头,独自上了半山腰的亭子。夜晚无事,也唯有凭栏远望,以解沉闷。
风溜过衣裳,如岁月穿指一般,她不禁失笑。自己在这十七年的异世年华中究竟变了多少,她无从知晓。而再回到如隐村般闲逸的生活时,却发现找不回当初那般情怀了。或许自己留恋的并不是静好岁月,而是岁月里泯灭的故人。
何曾如是感慨,只因今夜又是十月十五日。坡亭月满,中秋佳节。恰又是她十七岁的生辰,再度碧玉年华,心思亦随之疯长。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一个四十二岁的中年女人了,还是当真只有十七岁。这四十二年的人事恍恍惚惚,如昨日,还似一梦中。
她茫然伸出了手,掬一捧新月的微凉。月光下,水蓝的发丝熠然,似是滋泽了月华,长得更长更密了。或许爷爷至死也找不出解药,她明白。倘若如此,在这短暂的生年里,过去那些固执冥顽的,便该舍弃了。
却又还有一个声音在犹豫,如若结局不尽人意,如若此间年华不过镜中之花,那走这一趟又有何意义?且等一等罢,或许可以在更漫长的年岁里忘却旧日,她如是想,仿佛定了心要埋葬那段过往。
“一个人在此作甚呢?”一声询问唤回了她的思绪,抬眼一望,正是君溟墨。
他偶尔也会上亭子来吹吹风,自从弟弟君氿泉与日影言和后,他来得更频繁了。偶见她时,他总会问上一两句明知多余的话,今夜亦不例外。
她收回了视线,又投向静谧的远山,悠悠道:“日子太长,来此打发打发,倒是你,来这儿作甚?”
他却不答她,兀自靠在她身旁的阑干上,乌衣染黑了一片朱阑。她倒也懒去搭理,这些日子来两人鲜少言语,已然从争吵过渡到了相安无事,只是还少些联系罢了。江千雪总道是两人迟早有一人冰释前嫌,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整天吵来吵去也不嫌累着?果不出此言,经历了半年的磨合,两人也算是一知半交了。
半晌,她感到手旁有些冰冷,垂首一望,竟见他握着一枚铁扳指递与自己,那寒铁贴在自己的手上,是以有冰凉之感。她抬头看他,他却不对视,犹望远山,不冷不热道:“你平日里操剑喜运力于拇指上,易折伤,戴个扳指有防御之效。”
她顿觉好笑,想必他知道今日是自己的生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