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色,她立于此前垂首而视,积潭素水回清倒影,浅镜空明,与她瞳中潋滟相映成辉。
游觅荒园,她方感前人用心甚深。园上题字清心居,字如长流墨飞花,柔中带刚,更显风致。园外环竹,竹生清烟而内自凉也,即便是沉沉夏日亦不觉炎热,而此初春之际便颇感轻寒。园内附青石小径,斗折蛇行,间有假山流水,其源不知何处,但见往复循环,生而不息。偶有杏花误入,则乍惊起一滩平波,清漪尽染。而那山石之中竟生出几枝瘦竹,形容不丰,风骨犹存,春风过处,稀疏绿叶便翻作一条碧波,腾云雾里,如有谪仙驭之。
再看那竹外杏花,孟春时节已绽满枝头,乍看之下有胭脂片片,再细辩来又如灯火万重,妍杀人眼。而也因此看出故人偏好,不爱桃花偏爱杏,待到娇艳褪尽时,犹有梨花白。
她又再往园里去了些,有一浅泽,近年来京师多炎热,原本或为满汀,而今惟余其半。泽上立一小榭,琉璃角,楠竹檐,朱户几张,碧树无数。午后嘉树清圆,正布下荫荫一片,偶有惊鸿,便似泛舟绿海,照影其中。兰泽有烟渚,烟渚繁汀花,汀花弄清影,清影泄兰泽。周而复往,相映成趣。
回到竹居前,但见一树木棉高耸入云,经了几日狂风骤雨,花竟全谢了,惟余落红满地,应恨霜风。
且行且思,她方觉,若非已是春草满平芜,此园何荒?颜若水生前必是精心打点过,深宫寂寞,又有虎狼为伴,寄情山水也是寻常之事。只是清妃殁后,此处便闲置了下来,人荒而园景不荒。
正暗叹园中玄机,忽闻一阵霜竹幽咽,其声何哀,其情也怨,若倦鸟归巢余空山、晚池芙蕖孤对月。是时,花叶恹恹,莺燕无语,凄风衰紧,杳日沉沉。她心中乍惊,疑是渊,毕竟此声回肠,非他更是何人?
绕竹林,过小桥,园外更有一番天地,她未觉,已出清心居,犹是循声而去,欲探究竟何人,于春晌时分吟哀声。声愈近,心渐近,林重水复,白墙之外,但见其人。
绕过白墙,她匆匆步上前,只见有一清俭坟墓,坟前杂草不生,土新沙平。碑前伫有一人,紫衣重纱,缓带轻衫,墨发如流身如立。篆香烟冷,缭绕其侧,恍若谪仙下凡也。她不禁蹙眉,传此声者非她所想,而出其意料。
那人沉浸其中,不闻来人,只兀自吟笛,对墓怀远。她亦不出声,但聆横笛。笛声三弄,绕舞石上,无端起清风。清风不谙商,空自笑竹篁,慧竹无心地,惟人先断肠。她虽不知其曲何意,但明其中情意,而那碑上所刻,也恰印证了她之猜想。
石碑虽已有年纪,却是朱痕不古,笔笔如新,分明写着清妃颜若水,殁于元武十二年,其子林宸封刻。连日骤雨洗埃尘,石上明珠光艳,似佳人两汪水眸,看清这浊世是非黑白。
骤然声断,她一怔,思绪犹未归来,猝不及防碰上他回望的目光,雨后空气清冷,却值中天日正,冷暖交接,恰如两人对撞的目光。
默然而视,却是反常,竟是她先启声道:“这是什么曲子?竟如是哀怨……”
他略一沉吟,抚过手中长笛,眸光如波,幽然明灭,沉声道:“此乃我娘所作,谓之《莫连落》,即木棉。木棉花期短,花开花落不过一月之中,每每三月木棉花开复落时节,她便会吹起这支《莫连落》。”轻叹一声,他又道:“九年前今日,她看着那木棉花落,又吹起这支《莫连落》,吹着吹着,便……”他不再说,而她亦明了,那年时日佳人随花而逝了。
两人俱是沉默不语,而她隐约觉得,以颜若水当日情态,林宸封纵然尚年少,不明其中意,如今亦当领会几分,何以始终不知其母心中幽怨?
“你……可知她为何吹奏此曲?”她试探道。
他似略有犹豫,却蓦然笑道:“许是深宫寂寞,看那春花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