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湘云
滚!
朦胧中,身边人影晃动,有人大声呼喊,有人低声相谈,张歆十分气恼。
过去的七天,她的睡眠时间总共不超过二十小时。最后四十小时,忙里偷空闭了几次眼,总计不到四十分钟。espresso当茶水喝,胃被泡得难受,正经食物倒装不进去。好容易两边大头都发来对项目书的认可,刚才还互相戒备寸土不让的两帮人马握手言欢,举杯共庆,然后作鸟兽散。上头发话,让他们几个外地来增援这场艰苦卓绝谈判的大小喽罗补休三天,休养生息,以便投入下一个战役。
张歆素有洁癖,受够了男士们在压力下勃发的烟瘾,回到酒店,强撑着先把自己从头到脚洗过一遍,然后——记不清了。
她确信自己进了客房,锁门前挂上了“请勿打扰”,没有叫客房服务,电视没有开。这些是什么人?什么声音?这酒店的服务怎么这么差!
想要大叫:“闭嘴!安静!滚出去!”却发不出声音。
想要看清怎么回事,眼皮好似被缝上了似的挣不开。
想要站起身,发现手脚绵软无力,大脑的命令根本送不到神经末梢。
也许只是一场梦魇,早先精神紧张的时间太久,一时难以完全放松,多睡睡,多睡睡就好了。张歆安慰着自己,努力往梦乡深处再沉一沉。
“梦魇”却不肯放过她。有人托起她的头。有人掰开她的嘴。凉凉的硬硬的细细的什么东西塞进两排牙齿之间,蛮横地撬开。紧接着,苦涩刺激的液体灌了进来。
张歆愤怒地发出含糊的呜咽,强烈的意念贯通身体,虚弱然而激烈地挣扎起来。
“姨奶奶动了!”
“姨奶奶,求您喝了这碗药。”
“药一定得喝。喝了药再睡。”
最后一句打动了张歆。喝下这苦涩的东西,他们就不再烦她,让她安睡么?那就喝吧。
她不再挣扎,任由那些人往嘴里灌那苦涩的汤药,两三口之后,也不那么难闻难喝了。
灌完药,那些人还不放她睡去。有人给她擦嘴抹脸,好像还要换衣服。张歆腹中的火气蹿得老高。
“姨奶奶,您喝点蜜水漱漱口。”
“滚!”蓦地生出一股大力,暴喝一声,胳膊抡圆了一挥。
一声脆响后,四下安静了。觉得扶她抬起身的那股力撤了回去,张歆满意地侧了侧身,挨上枕头,立刻跌入黑甜乡。
紫薇怔忡地看着昏睡过去的周姨奶奶,想着先前挨的那一下,那一声“滚!”,两滴泪滚落下来。
认得主子十年,服侍她八年,这是第一次挨打,第一次听见她的重话,也第一次见她这般狼狈。
昏睡中的主子头上缠了一圈纱布,额角的血迹隐约可见,头发散乱,脸色白得发青,衣襟袖子上都是汤药的痕迹。
都怪她一念之差!都是她一点私心!然而,一边是相处多年,待她如妹,视她为心腹的主子,一边是红蔷姐姐唯一一点骨血,方才周岁的大小姐,小手段层出不穷的月姨奶奶在旁伺机发作,她该怎么做?怎么才能忠义两全?
刘嬷嬷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衣裳,拉起被子,细心为睡着的人盖好,低声说:“睡吧。睡一觉醒来,兴许就好了。”看着紫薇,摇摇头,对一旁站着的白芍作了个手势。
白芍原本忿忿地瞪着紫薇,很想提醒她,主子叫她滚出去,被刘嬷嬷一盯,连忙低头俯身,去捡瓷碗的碎片。
“大爷。”黄芪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一家之主的段世昌穿过打起的珠帘,走了进来,目光扫过退至两边躬身行礼的丫环,站在床头的婆子,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痕迹微微一停,就投向床榻,却不走近,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