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无言地瞧着他。他这些日子,想来是跟着杜修吃了点苦头,瘦了不少,但人也长了些个子。见了我,他分外兴奋,便被事情的前因后果与我仔细交代了一番。
原来昭和帝这老狐狸早知我朝大臣有近乎一半叛变,到时若将这些叛臣连根拔起,瑛朝必会元气大伤。正好前几年,英景轩这只小狐狸化名去南俊国时,曾帮过南俊王一个不大不小的忙。南俊王一为报恩,二也为让杜修历练历练,干脆就把儿子送过来,让他供昭和帝差遣。
南俊国的男人,特长便是从军习武。昭和帝一不做二不休,便让杜修做了一支伏兵的统领,好在危急关头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昭和帝这招不可谓不很,因为任窝阔军怎么猜也猜不到南俊国的世子竟会来帮着瑛朝打仗。
显见得那窝阔国的挥武将军也大为骇然,努力率兵反攻了几把,终是徒劳无功,被杜修活活捉住。
倒霉园子咂着嘴,继续道:“所以,小婶你那会儿挨了三十大板,我真不是不愿来瞧你照顾你。而是那时候,杜修哥哥需得先来北荒这处候着,以免被窝阔军发现。我见着有小叔照看你,便与杜修哥哥先来北荒这地儿了。”顿了一顿,他又抬手朝我一指,说,“你穿这身红衣裳倒还有些好看。”
“可不就是。”那头,杜修也勒马而来,调笑道,“小可哥哥,我竟不晓得你原是个女子,那年头与你相处,虽觉得你有些娘气,但却有一派不输男儿的潇洒作风。”
我亦勒马朝他一笑:“那年头与你相处,我也只当你是个不谙人世的弟弟,却未料今日有幸见得你骁勇善战的一面。年仅十六便可如此,杜修小弟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我甚少说这般客套的话,然而今日对着杜修说的,却是句句肺腑。兴许因此番相见,令我想起了莫子谦,更想起那二年我等三人游逛于尘世繁华间的那份心境。
那个时候,我没料到几年后,我会在乱世与莫子谦别离,在沙场与杜修重逢。那时候我满脑子塞得尽是些花红柳绿。
其实这般那般的生活都不错,心里觉得圆满无缺便好。
杜修此番像是瞧出了我的心境,便笑道:“等仗打完了,我们分别前,再找子谦哥聚一次。”
我点了点头,认真说:“我与他约好了,他日再相逢,定当无醉不归。”
我军此番大挫敌方锐气,回营的路上,几千精兵犹自兴奋。
我与穆临简骑马在后头走着。他为着今日这桩事,布局设计,劳心劳力了一月余,此番事成,便露了些疲累之相。
不过虽是疲累,倒也是欢喜的。因五年多前,穆临简带兵与窝阔交战,以一万士兵对敌两万将士犹能不败的战事,早就领窝阔军对景枫这一名号闻风丧胆。这回我军兵力与窝阔敌军相当,开战以来,我军一直占得上风。此番抓出奸细,大挫敌军锐气,凭穆临简的本事,定然胜利在望。
穆临简默了一会儿,却未再提战事,而是朝我一笑道:“我有些羡慕你。”
我一愣,借着月色朝他瞧去,见他却并没有开玩笑的形容。
“你这般不成体统地活了二十三年,失忆了两回,可身边却仍这许多知己朋友,这是桩难得的事。”他道,“有时我倒觉得有点嫉妒,怕这许多人将你对我的心思分走了,大多时候却觉得这样挺好。”
我愣了愣,细细琢磨这话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穆临简出生不久后,母亲便去世了。他六岁进宫,九岁回北荒,其间颠沛流离,便是有些亲人,却个个都相处不长久。
我亦是沉吟一番才对他道:“我虽对别人花心思,可他们却丝毫分不去我对你的心思。但有时,我觉得自己有些瞧不清你。”
穆临简一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