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绘的一弯秀眉离开下垂的眉骨伸向两鬓，更给这张脸增添几分妩媚与神采；从近处端详，眉骨与新眉相分离，闪出的一片光洁让人生出一种错乱和困惑。
王生对着这张脸凝神良久，探身从书案上扯过一本书。书页是翻开的，字隙间涂满了圈圈点点的记号。王生对着它们左看右看，好半天也想不起来这本书自己什么时候读过，那些记号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这本书你动过啦？”王生从书边歪头，看着抱扶，问道。
抱扶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的脸离开书本远一点：“它的气味可真难闻！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动它干什么？”
王生明白，这些记号都有是自己亲手做的。可是，当初他做记号的时候是怎样的想法呢？想不起来了。读过的书，写过的字竟然能忘得一干二净。王生对着书本出神，半晌苦笑出来，掂一掂手里的书：“读书啊读书，我成年累月关在这书斋里，收拾起一切的意趣，每天睁开眼睛读书，做文章，闭上眼睛背诵，默想，没有了黑天白日，老婆也不敢尽兴去睡，一门心思跟这些臭书和那些刻板的死人纠缠，结果怎么样？反而是越读越糊涂了。”
说罢扬手将书扔到一边，两腿尽力舒展，举起双臂痉孪着抻一个懒腰，裂嘴说：“我这一张皮真是太难画！”
抱扶偎过去：“我看你智识平庸，只是一块享福的材料，书读不成，索性丢开算了。”
王生摇头：“不信，不信！也不服气！”
“这话要谁说你才相信？”
“书读得不好我承认，有没有出息却难说。我智识一般，比不上人家，所以才琢磨着要寻一条近路。”说着王生垂下眼睛瞅准抱扶，“……兴许，这得靠你帮忙了。你帮了我，省下的好时光留给咱们自己消磨，不好吗？
“我不识字，更不会做文章，怎么帮你？”
“如果我在春试之前知道了题目，必中无疑。我的抱扶肯定有办法。”
“要知道题目……试试吧，只要它是有形有声的，也许能成——你是不是为了这个才来亲近我的？”
王生大喊起来：“天地良心！你不嫌弃我，我已经拣了个大便宜，还敢多想？”
4
拂尘上长长的一缕马尾随风飘扬，白色的马尾扫过窗纸“沙沙”响；春天的风干燥而强劲，也吹动了那拂尘的木柄，木柄一下下反复击打着书斋的窗棂，声音单调乏味，逼得人发疯。
王生急匆匆跑出来，踮起脚尽力向上，摘下挂在窗外的拂尘，用力撕扯，只有几根马尾在他的手上迸断。王生骂了一句，拿着拂尘绕到屋后，一把火把它烧掉。等到马尾燃烧的焦臭味被风彻底吹干净了，王生才走回书斋，嘴里说：“烧掉了这一个臭拂尘，看他们还有什么可挂的！”
抱扶呻吟着从床上爬起来，痛楚欲绝的神情已经消失，饱受惊吓与委屈之后，那一张脸看上去更惹人怜爱。
“看看你的好老婆！好兄弟！他们是要我死呢！”抱扶说，“等着看吧，他们迟早还会再来，除非我现在就死了。”
王生奔过去扶住她，小心到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了又能怎么样？有我在，谁也别想害你。现在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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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一、新画皮（6）
抱扶在椅子里微微喘息：“早晚我会死在他们手上。王生，我一片痴心投奔你，真情实意，看看你们是怎么对待我的？狗血大粪，又腥又臭的拂尘，烂树枝脏道袍，天天变着花样朝这门里扔。他们这样恨我，我还是走吧。你也趁早回家去，大家都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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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差一点从王生的眼睛里迸出来：“抱扶，为什么要说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