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里的风如刀刮一般,吹得城郊的破庙也呻吟起来,仿佛随时就要倾倒似的。
初然小心翼翼地趴在那破窗上仔细注视着官道,良久没有动静,她方缓缓叹了一声,这才回到穆信身边坐下。
因得适才的打斗,他腰间小腹以上中了一处刀伤,不过好在伤口不深,只要及时止住血便是。初然扯了几尺纱布,在他伤处涂了金疮药,继而又亲手替他包扎。
四周除了风声,别的什么也听不见,静悄悄的,一派宁静。
初然将他伤口处理好,取过他外衫披在他背上,垂眸时看着他的眼神,波澜不起。
“为什么不还手?”
她忽然开口问。
“就心甘情愿被他们杀么?”
穆信摇了摇头,唇边浮起一丝涩然:
“为什么要还手?”
他反问道:“一切皆因我而起,他们要杀我也是情有可原。我早该有这样的觉悟才是……”
初然在他面前端端正正坐着,伸手抚上他双肩,认真且严肃地望着他:“我不信。我不相信都是你做的,平白无故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穆信薄唇轻抿,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对上她双眼。
“石晏一家,的确是被我所杀。”
尽管已从石晏口中得知,但听他再提起,初然还是呆了呆:“为什么?”
“……那时,正逢我十八岁年纪,年少轻狂。”穆信靠在庙中的柱子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然后又睁开。
“起初只是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武艺而无用武之处,感到非常可惜,所以便到处寻人切磋。正因我为人太过高调,反引起奸人注意……
那年重阳,师父莫名其妙一病不起,我身上无钱医治他,最后受人迷惑遂入了明月山庄。”
“奸人……”初然喃喃念道。
“要给师父治病,我只能接下报酬高的悬赏,那时候我也不知自己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大约有好人也有坏人。”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寻常人的恩恩怨怨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为了筹到更多的钱,我开始不折手段。
不久之后,经庄主介绍,我便与一个自称是‘坊主’的人相识。
他一见面便开了高价让我刺杀庐州的知州,但因为涉及的人口太多,当时我很犹豫。”
“庐州知州?”初然略一思索,“是……石晏的……”
“方城江。”穆信轻轻回答道,“当时方知州廉洁清白乃天下人皆知,我本不愿答应,可后来……因那人设计陷害,让我误以为方大人只是装腔作势。那时候我涉世未深,又加上师父的病情,未经细想就同意下来。
自那此起,这位‘坊主’又曾多次让我刺杀别的官僚,包括将开封府里的贪官名册偷换,护送洛阳刺史逃去塞外,全都是我……”
“那后来呢?”初然伸手握住他的,柔声问,“你师父的病好了么?”
“……”穆信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后来我才知道,师父的病本就是被他们所害,我买的药方根本不是医病的,非但如此,价钱还十分高昂。正是因为要让我必须继续帮他们做事,他们才下此毒手。
洛阳一案后,他们不再与我联系,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连明月山庄也不再收留我。师父不久后便病逝了,从那时候开始,我才发现不对劲。
四处打听方知州的过往,当时的行程和举动,待得细细追查,方才发现……自己是受人蒙蔽。”
“所以说,这一切本不是出自你本性的?”不等他接着说完,初然却蓦地凑上前,泪眼朦胧,“……穆大哥还是原来的穆大哥?”
穆信听得微微一怔,他原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即便知道了这些,她还依旧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