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瑕原本正就着西窗下的透光描一幅西府海棠的纹样,描花细笔倒映在绣架上的影子纤直狭长,她仔细地盯着瞧了半晌,倏地生出一瞬的恍神,以至于全然不曾察觉到琼琚进来。直至琼琚将茶壶放在了桌上,那一声响才让她回了神。洛瑕转过去,琼琚便道:“琼瑶姐姐被大小姐唤去了,是以今日便只得奴婢来服侍小主。”
洛瑕颔首:“知道了。”
知道她已知情,于是便也不打算再瞒着她了么?她应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慕心绮同她自己身边的人一同算计着何时应当弃下她这颗卒子——又或许,她的性命和利用价值,根本就从不曾被慕心绮放进眼中过?
琼琚见她似是无动于衷,眉心微蹙,眼中划过一丝轻蔑,手腕一抬,再放下时,唇角一挑:“小主这样好兴致,即便被禁足,也不缺那闲情逸致寄心女红。奴婢当真是佩服!”
洛瑕停了笔,却并不说话,琼琚又道:“公子选择送小主入宫时,奴婢还以为小主是何等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可看小主如今这副模样,奴婢却实在不能不想着是当初自己看走了眼。小主现下颓废得这样,莫说大小姐,便是教公子知道,怕是也会自责当初用人有误了罢?”
见她只是一味沉默,琼琚嗤笑一声:“小主做什么不说话?可是奴婢所言戳着了小主的痛处?若当真如此,小主可要体谅体谅奴婢,奴婢口笨舌拙的不会说话,小主可行行好,万不要同奴婢计较才是!”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琼琚!洛瑕从前只当她一心效忠慕心绮,不服于自己,殊不知这丫头竟是打心眼里头瞧不起她!琼琚这样的厌恶她,却还要将就在她身边伺候,也着实是委屈了这丫头!思及此,洛瑕亦没了心思放在女红上,索性将描笔掷在了一旁,起了身,看住了她:“琼琚,这般折辱于我,你若是奉了你家大小姐之命,我无话可说,只是若是你自己的意愿……”她顿了一顿,眉眼间漾出一个许久未见的锋锐的笑,“你说我不过是蓬门出身,可我分明是被你家公子在河边救起的不相干之人,你又如何晓得我怎样出身?再者说了,便是我当真如你所言出身市井小户,可你一介丫鬟,又是哪里来的高贵身份,够你这样蔑视于我?况且如今你以我侍婢身份随我入宫,我为主你为仆,身份高下立见。你这样说,岂非是自己打了自己嘴巴?”
自洛瑕禁足以来,终日闭门谢客,琼琚日日不见她,只当她是狼狈潦倒,是以才来刺一刺她,起初也并不见她反唇相讥,不由放肆了几分。却不想她甫一开口,便不再是自己碰着她的痛处,而是她戳中了自己的死穴。琼琚心性高,虽对慕府忠心耿耿,然而为人奴婢的身份却是不齿,轻易不肯让人提起……如今洛瑕一字一句,字句不离“身份”二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自己是她的奴婢,这教她怎么能够甘心轻饶了她?!
琼琚本沉不住气,被洛瑕这样一激,根本再忍不住,话音也陡然高了一个调:“小主可莫要当做奴婢不知道,小主入宫前可不是爱慕公子么?最后没法子了,为了公子才入的宫!身为皇上的妃嫔,心中却另有所属,这等令皇上绿云盖顶之事,小主竟也做得来,奴婢都实在替小主觉得羞耻!这也罢了,小主初次侍寝便遇着刺客刺杀皇上,赵姬娘娘说的不错,小主是身带不祥!偏生小主即便现下被禁足也不知收敛,同十三皇子居于同一屋檐下,难道小主竟不知男女授受不亲这个理?遑论十三皇子还是小主名义上的庶子呢!小主你——小主你便不知自矜身份的么?!”
洛瑕见琼琚脸都憋得通红,心中只觉可笑,面上却笑得凉凉,不欲与她多做分辩,索性一针见了血:“琼琚,选了我这样的女子入宫,你可是在替你家公子和大小姐不值?那我大可同你讲话说得明白,你慕家的荣辱浮沉、兴衰存亡,同我并没有一点干系。是以你慕家是光耀门楣还是家道冷落,我也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