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口水问,“有兴趣听吗?”
曲笙走到卧室的单人沙发旁坐下:“当然,随时奉陪。”
☆、蒋志远的倾诉
“嗯,从我外公开始说吧。”蒋志远在表舅给他安排的房间里。长辈们还在外面聊天看春晚,表舅的几个孩子在外头放鞭炮。他刚才陪表舅喝了点儿酒,发完红包又跟长辈们问了好,就先进了屋想歇歇。
这几天他确实有些累,但进了屋听外面年味十足的吵嘈又睡不着。看到曲笙发来的微信消息,他突然很想很想给曲笙打个电话。在这间外公住过的屋子里,跟他好好聊一聊。
“我外公是个特别老实巴交的工人,解放后分到钢厂工作,认识了在钢厂做会计工作的我外婆。我外婆呢,出身就不简单。父亲是原来国民党的高官,南撤的时候没来得及带走妻女,外婆就滞留在了C市。那时候为了保平安吧,挑了我外公这个成分单纯、根红苗正的工人就嫁了。结果这一辈子两个人都过得很不如意。”蒋志远慢慢地讲述着。
曲笙没插嘴,只在心里想,以前在会上都是自己在主讲方案,蒋志远在听,现在却反过来了。
“出身、文化程度、生活习惯都不一样,俩人基本就是一对怨侣。我外婆是个很傲慢的人,对我外公非常嫌弃。后来有了我妈,生下来右腿就有些残疾,她就更觉得都是我外公的不是,觉得这女儿继承的不是她们家那边的优秀血脉,对这个女儿基本上不怎么理睬。虽然名义上没有离婚,但实际上早就分开住,我妈一直跟着父亲长大。”蒋志远的语气有些嘲讽似的,“再后来台湾那边的亲戚过来找到我外婆了,给了她很多金钱上的照料。我外公晚年身体也一直不好,她更不可能伺候,就彻底跟我外公老死不相往来了。”
“那后来对你妈妈,她也还是这态度?”曲笙其实很难理解,一个母亲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形同陌路。
“我妈说她刚考上大学那会儿,我外婆倒是觉得长脸了。我妈有时候会去她那儿看她,还能聊几句。后来我妈嫁了我爸,我外婆对我爸极不满意,就更不怎么来往了。”
“你爸……是什么样的人?”
“说起来我外婆看人也没错,我爸就是个渣男,确实靠不住。那些年下海去做生意,在外面不知道背着我妈找了多少女人。我妈这人骨子里硬气,受不了这个,带着我跑到他做生意那城市,把离婚协议书拍桌上要他签字,他又死赖着不肯签。最可气的是,他生意失败欠下一屁股债,自己跑了路,债主们找不到他,天天到我们母子俩跟前闹。”蒋志远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顿了一会儿,说话声音也有些哑了,“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那会儿,三天两头就在砸门声里写作业,晚上怕人找上门,我跟我妈灯都不敢开。我妈后来怕影响我,把我送到县里我外公身边。我跟我妈在城里租我妈学校的小破房子住,我外公没地方住,就住在县里我表舅家。好在我表舅一家待我们都好得很,倒比我在城里过得舒服。但那些天天被人追债的日子,我是不知道我妈怎么过来的。”
担惊受怕又寄人篱下的日子,曲笙无法想象。看蒋志远的外表精英又玩世不恭,但谁曾想过童年过着这么动荡的生活。
“我那时候太小,着急也没用,半点忙帮不上。特心疼我妈,但什么也做不了。我就问我外公,我怎么才能保护我妈?他说要自强,自己能耐了别人就不会看不起你。我外公一辈子就被我外婆看不起,但他这个人踏实做事、自食其力,我从不觉得他有什么该被人轻看的地方。”
“又过了几年我爸入了狱,因为经济犯罪。也终于跟我妈签了离婚协议。来我家要债那些人才渐渐退了。”他继续诉说着,“我妈那时候就开始有了轻微夜盲的症状,身体各个方面也有很多问题。但外公身体更不好,有点钱都拿去给我外公看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