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又让他生畏的东西。可是那间小房子他从来也没有进去过,那母女两个人共同筑着一道墙,别人很难迈进去一只脚,特别是男人。尚朝贵越是迈不进去脚,就越是想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进去一步,不过他想那也许总有一天可以进去一只脚,或者伸进去脑袋。妞儿平时也不理他,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纽带可以把他们联结起来,无事不往来,连一句话也没有。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敬畏和妞儿对他的冷漠构成了他对那一间小房子的双重垂青,他格外地惦记那间小房子。
队伍无声地走着,他们不知道今晚在哪一片云下栖息,也不知道前面是一片什么样的草地。尚朝贵没有找到妞儿,他有点奇怪,就这么几个人,怎么就看不着她,难道她有隐身法。后来一想,算了吧,既然她来了,跟着就是了,还能怎么样呢?
有人想歇了,尚朝贵说:“不,不要歇。一直走,走到半夜。到了半夜人家才觉得你可怜,这么早就歇了,人家有东西也不给你。”
另外尚朝贵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走得越远越好,这到底不是旗杆院里挂匾,虽然有的村子里也是把锅吊起来当钟敲了,可人家没有出去要饭,算是有志气的。想到志气,他心里唉了一声,什么他妈的志气,人穷了,有球的志气,瘦马就是毛长,老先人说死了的,没错。他早就劝过他的前一任皇帝,让他带着大伙出去要点吃的东西,到了这时候还讲什么脸面,先顾了肚子再说吧,饿着肚子,脸面也不值多少钱。前一任支书,是一个正统的好人,总是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惭愧,自己既然找不来吃的,再去丢这个人,说死了也不干。
不知是哪一个小孩儿先哭起来,紧接着所有的孩子都哭,在静静的夜里叫人毛骨悚然。可是饥饿的孩子也哭不了多久,很快他们的哭声就成低低的抽泣,再有一声两声的哭也是沙哑的嘶叫。
又有人说,咱们歇了吧,孩子不行了。尚朝贵还是不让歇。他们路过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全都是悄无声息,人们饿得连一点乐的精神都没有了,倒是看到一只又一只的野狗在野地里号叫、疯了一样地跑。他就想他们村里连狗都没有了,让人们吃光了,这里的人们怎么还留着这么多的狗。一想到狗肉,他的口里就湿湿的,觉得一股水就要流出来,他忘不了一条狗腿就着一瓶酒的乐趣,那香……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当了支书就要饭(3)
田野里吹来一阵一阵别样的风,风里有一种让他们感到生疏的味儿,不过这种味儿他们也是闻惯了的。这几年每一个地方下种的时候都要往种子里拌上农药,防止人们把那些种子挖出来吃了。尚朝贵当然回忆不起来他们家族史上的那种温饱日子,也想不到他们家门前的那棵大槐树的绿荫与繁华,只是记得他小的时候他们村子里的粮食还是够吃的,不知道这年月里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田地。别的村子里好像也是这样子,他的生性不是对一个问题追根寻底的人,也想不了那么多。没吃的那就要着吃吧,天无绝人之路。
一闻到田野里的这股子味道,他就想起了下种的时候人们看着那些种子的神情,眼睛里都是他平时不多见的凶狠、贪婪,那已经不仅仅是一种想把那些东西弄到自己嘴里的一种平常的欲望,里面的另一种丑恶的、卑鄙的、不可告人的一种深层的欲念也完美无缺地展现着。还好,他们都知道那就是明年他们的命根子,生的另一种渴望让他们的那些东西缩了回去。尚朝贵能看到他们一口一口地咽着流出来的涎水,听到他们的喉头发出的特别沉重的声音,很久远,也很漫长。
这个时候尚朝贵好像想起来前辈人和他说过他们这个村子曾经有过逃荒要饭的事儿,也是这个季节。好像那时候比他们这时候还要倒霉一些,就连地也没有种上,就是说那一次的逃荒注定的是一次绝望的迁徙。比起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