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牺牲一切蔷薇色的温柔的梦幻。幸福是暴风雨中的搏斗,而不是在月下弹
琴,花前吟诗。假如没有最大的决心,一定会在中途停歇下来。不悲苦,即
堕落。而这种支持下去的力量却必须在“有恒”中来养成。没有大的抱负的
人是难于有这种不贪便宜,不图舒服的坚忍的。而这种抱负只有真真为人类,
而非为自己的人才会有。
一九四二年“三八节”清晨
附及:文章已经写完了,自己再重看一次,觉得关于企望的地方,还有
很多意见,但因发稿时间紧迫,也不能整理了。不过又有这样的感觉,觉得
有些话假如是一个首长在大会中说来,或许有人认为痛快。然而却写在一个
女人的笔底下,是很可以取消的。但既然写了就仍旧给那些有同感的人看看
吧。
(原载 1942 年 3 月 9 日《解放日报·文艺副刊》第 18 期)
《风雨中忆萧红》
本来就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一下雨便更觉得闷在窑洞里的日子太长。要
是有更大的风雨也好,要是有更汹涌的河水也好,可是仿佛要来一阵骇人的
风雨似的那么一块肮脏的云成天盖在头上,水声也是那么不断地哗啦哗啦在
耳旁响,微微地卞着一点看不见的细雨,打湿了地面,那轻柔的柳絮和蒲公
英都飘舞不起而沾在泥土上了。这会使人有遐想,想到随风而倒的桃李,在
风雨中更迅速迸出的苞芽。即使是很小的风雨或浪潮,都更能显出百物的凋
谢和生长,丑陋或美丽。
世界上什么是最可怕的呢,决不是艰难险阻,决不是洪水猛兽,也决不
是荒凉寂寞。而难于忍耐的却是阴沉和絮聒;人的伟大也不是能乘风而起,
青云直上,也不只是能抵抗横逆之来,而是能在阴霾的气压下,打开局面,
指示光明。
时代已经非复少年时代了,谁还有悠闲的心情在闷人的风雨中煮酒烹茶
与琴诗为侣呢?或者是温习着一些细腻的情致,重读着那些曾经被迷醉过被
感动过的小说,或者低徊冥思那些天涯的故人?流着一点温柔的泪,那些天
真、那些纯洁、那些无疵的赤子之心,那些轻微的感伤,那些精神上的享受
都飞逝了,早已飞逝得找不到影子了。这个飞逝得很好,但现在是什么呢?
是听着不断的水的絮聒,看着脏布也似的云块,痛感着阴霾,连寂寞的宁静
也没有,然而却需要阿底拉斯的力背负着宇宙的时代所给予的创伤,毫不动
摇的存在着,存在便是一种大声疾呼,便是一种骄傲,便是给絮聒以回答。
然而我决不会麻木的,我的头成天膨胀着要爆炸,它装得太多,需要呕
吐。于是我写着,在白天,在夜晚,有关节炎的手臂因为放在桌子上太久而
疼痛,患砂眼的眼睛因为在微小的灯光下而模糊。但幸好并没有激动,也没
有感慨,我不缺乏冷静,而且很富有宽恕,我很愉快,因为我感到我身体内
有东西在冲撞;它支持了我的疲倦,它使我会看到将来,它使我跨过现在,
它会使我更冷静,它包括了真理和智慧,它是我生命中的力量,比少年时代
的那种无愁的青春更可爱啊!
但我仍会想起天涯的故人的,那些死去的或是正受着难的。前天我想起
了雪峰,在我的知友中他是最没有自己的了。他工作着,他一切为了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