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成了芸芸平民们最普通的起居写照。站在万花楼临街窗口的谢小风,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想,若是那天她没有离开她的“先生”,恐怕必定成为此刻站在众多炊烟下烧火妇人当中的一位吧。或许,那样我会比现在更幸福?
立刻,她为这个突然生出的想法感到心慌。我怎么能按照已逝唯一好友的逻辑思考问题呢?即使出于对死者的尊敬,我也不该这么想呀。放任害人凶手逍遥法外,干巴巴地垂着两手等待着所谓冥冥万物主宰以善恶有报的方式来款待犯罪之人,这可不是我的期盼哪。
既然现存的世道不允许公正出现,那么,何妨就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开辟出一条路?这份决心,自姐姐溘然闭目的时刻,我不就早下了么?还在胡思些什么?
紫黑色的天空变了脸。谢小风盯着着头顶一块越积越厚的乌云凝望了好一会儿,越过四周摇荡躯干的树枝,俯瞰着手边街道上嬉笑的人群,心里一阵冰凉。
被狂风吹得老高的红灯笼腾空跃起,好像弓着身体蜷曲在秋千上一个年华老去涂脂抹粉的肥胖妇人恣意轻浮地对着诸多看客赔笑着;刮落在地面上的新旧不一的树叶无力地任由寻欢客轻佻的脚底踩踏着,只在新一轮的大风中变换一下伏地的方向,过后,仍苟且残喘地趴伏着,等待着最终碾作尘泥化作土最终的结局。
发呆中,手背一阵清凉。谢小风斜靠在软椅上,伸出手捧接着雨滴,心情变得怎样也好不起来。“清明时节雨纷纷”的诗句溜进了她的脑海。显然,叫她心思不定,烦乱的不仅仅是这首诗。
以眼不见为净为目的的合上眼皮,酸秀才的影子渐渐呈现在她面前。许久不见的他似乎有些瘦,手里还捏着她留给他的那缕头发。刚伸出手想触摸,他又像幽灵般在眼前消失了。
“小风,醒醒……”被老鸨楚大娘一推,她才晓得自己方才竟是打了个盹,发了一会儿梦。喘着粗气的浓烈脂粉香向她靠近,以得意的语调通知她,八爷来了。
她飞快抹干眼角,点头说是知道,打发走老鸨。关上门,愣愣地走到铜镜前坐下。敷了粉,描完眉,目光转至胭脂盒,手指忽然僵硬。有些后悔地想到还从没在她第一个男人面前如此装点过自己。现在如此精心修饰的容貌的目的褪去发乎情的吸引功用,骨子里已化成包裹住邪恶预谋目的外衣,好像那人讲的《聊斋》故事里那吃人鬼怪在无人之际从身上揭下的一层画皮一样。
弹动手指,推开胭脂盒,心思依然恍惚的她耳畔忽然传来一串悠扬的竹笛。不同于她跌宕起伏手法急速转换无间的高超技巧,来人反倒以意境取胜。气势开阔绵延万里,不再局限于一人一树一山一景的格调,呈现在她眼前的是数不清的神秀奇山,看不尽的苍穹白云,以及滚滚滔滔的不绝江水。古人曾说的胸藏沟壑,指的也就是如此吧。
本来以轻快活泼见长的笛声到了此人手里,竟焕发出另一种开阔深远的神奇。完全改变了谢小风心中原先以此为花间蝴蝶,水边蜻蜓,四月小雨的形象,第一次由衷发自内心地感叹竹笛竟也能被牵引出如此别样的情趣。
手指颤动,笛声变幻。不再是山水天成一色的茫茫风景,乐曲声被宁谧的清幽代替。仿佛随着江流上漂浮的一叶扁舟,顺江而下,停泊到了一处无人的桃花源处。下了船,卷起裤脚,赤脚掠过几块排列在清澈溪水中的石头,撩开遮挡住眼前视线的翠绿藤萝,悠然恬静与世隔绝的一处庄园豁然开朗矗立在眼前。仿佛走进了陶潜诗词中那片向往的国度。
随着笛声,她手指轻点,不自觉打起拍子。待到来人一阵轻声咳嗽,她脸一红,才知道乐曲已经结束了。
站起身,朝来人匆匆行了一礼,叫了声八爷,就偏转过头,避开对方晶晶亮的眼睛,走到镜边假装修饰发梢,急忙调整呼吸掩饰心底深深的慌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