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在我对面摆摊的小木,人称树妖,精擅于临摹、作旧、裱补,在整个北京城都是出了名的,而且此人脑袋灵光的很,外号虽然有些不雅,但却贴切,他姓木,也就是树,人精如妖,所以绰号树妖,树妖的年纪比才子略大了几岁,三十出头,人长得矮小精瘦,只是眼睛却极灵活,一眼看上去便是个让心眼坠得不长个儿的主儿。
因为我们两处的摊子距离很近,面对着面就隔着条街,而才子和我都是喜欢交朋友,能吹善侃的人,一来二去,两顿酒下来便与树妖厮混得称兄道弟起来,这树妖虽然精明,但为人还算够义气,教了我和才子许多这一行的经验。
树妖也偷偷告诉我,在他的摊子上真货与赝品总是混杂,而真假也只有他能分得出来,他常常用一些小伎俩蒙骗一些外国人,用他的话讲就是用脑子和手艺赚外国人的钱。
才子这牲口天生的外交奇才,一个多月下来,与诺大的潘家园里许多人都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而且才子这人好打不平,人又仗义,隐隐地有些一呼百应,做地称王的意思,我也乐得跟着才子每天混吃混喝。
相对于才子比较,我所结交的新朋友就少了许多,除了树妖以外,便是离我们摊位不远的一位老人最谈得来。
老人姓温,六十有二,身材高瘦,面容矍铄,目光炯炯有神,颚下留着一缕长须,一件青色粗布长袍从没有见他换过。
我与温老相识的过程也十分有趣,那是我和才子在潘家园支摊的第一天,我四处打探着地形,却被一个声音叫住“这位小兄弟双眼如炬,富贵至极,他日一定会飞黄腾达啊!”
当时天只是刚亮,来往的人并不多,我瞧瞧身边,附近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人,停下脚步,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摊子旁歪着一条经历了风吹雨淋,早已经破旧不堪的立幅,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一壶浊酒,两眼人生。”其中的意思我无法理解,但是这字却立时吸引了我。
从小跟着老夫子学了几年的毛笔字,所谓的碑帖也见识了一些,这几个字刚劲挺拔,险秀惊奇,让我的心头一动,莫不是哪位大家的墨宝?!
再看立副下一位含笑的老者冲着自己微微点头,我知道刚才那句话必定是这老人所说的了,而且看这神情也应该就是对自己说的。
“老伯,您刚才是在对我说话么?”尊老爱幼可是传统美德,虽然我对老人刚才那几话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必要的礼貌是不会少的。
“是啊,小兄弟,要是有空,不如坐下来聊几句?”老人向我发出了邀请。
这还正合我意,我也想借个机会试探下那几个字到底出自谁的手笔,也许这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呢……。
谁知道也正是这一聊,我和老人谈得颇为投机,老人也好酒,我也能小酌几杯,虽然年纪相差许多,但趣味相投,几顿酒喝下来,感情突飞猛进,竟然成了忘年之交,而我对老人的了解也逐渐深入了许多。
老人在这里支摊并不倒卖古物,只是靠自己写些字来卖,也代人写些书信讨生活,那立幅也是出自老人自己的手笔,只是一来不是名家,二来现在人教育都提高了,电话也普及了,几乎没人还需要找人代写书信,因此老人的收入十分微薄,有时候赚些钱便豪饮一顿,而有的时候却连温饱都无法解决。
老人给我的感觉颇有几分与老夫子相似,这到不完全是因为他们同样的儒雅,博学,而是一种感觉,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淡然似乎将这纷扰尘世看了个通透,对所有的事情,甚至生与死都无比的从容,安详。
只是从老人如刀刻的皱纹和偶尔在眼底闪过的淡淡迷茫中,我隐约可以想象老人的一生肯定经历了许多风雨,虽然潦倒,但这老人一定不简单。
虽然好奇,但我从没有主动询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