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耔阳顿住,“是一名特情,代号东方。”
安远吃惊地看着耔阳的侧脸,慢慢放开了他的胳膊,退回到座位上。耔阳继续平静地叙述,没有回头。
“他曾经光荣地被指派给某位首长,于是,文…革…中,他手上沾了很多高知的血。四…人…帮垮台以后,他自杀了。”
耔阳阖上眼睛,他始终无法接受的是,他见到父亲的第一面,就是眼睁睁看着父亲自杀在自己面前。手枪的子弹在太阳穴横穿而过,脑浆混着鲜血喷薄而出。
很多年以后,耔阳才明白,那样的死法,是对智商与人性最残酷的反诘,他的父亲,用最残忍的方式给他上了人生中最慈爱的一课。
然而,那一年,耔阳只有四岁。
第二年,“幽”正式组建,耔阳成为“幽”的第一批队员。
耔阳静默地呼吸,他相信,他有能力完成这次对话。
“靳永,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的目的绝不在于置我于死地,如果真的想要干掉我,一个狙击手就可以了。他只是想要奚落我。谛海,是我父亲自杀的地方。”
耔阳始终保持着松弛站立的姿势背对着安远,只是,他那松弛的背影却如同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如果你已经可以确定周口就是靳永,”耔阳再一次强调,而后缓步走向审讯室的房门,“那么,上面的资料分析结果下来,我会尽快为你申请一个更合适的影子确保你的安全。”
如果周口真的是靳永,那么,耔阳的身份早就暴露了,他继续担任安远“影子”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谁能想到,“幽”,这些连真实身份都已经以合法形式注销了的人,会有一天,他们的全部档案资料会外泄出去呢?
如果连“幽”的资料都已经外泄,那么,这个国家还有所谓的“国家机密”存在吗?
“伪装声音,用最繁琐甚至最愚蠢的方式伪装成卡西莫多,连手指都不敢露出来……自诩为‘警醒世人的敲钟人’……”安远沮丧地苦笑,“靳永,我甚至不知道他做这些,是为了在我面前伪装得更严密还是想暴露得更彻底。”
安远走到耔阳对面,郑重而坚定地看着耔阳缄默的脸:
“但是,我不希望换影子。耔阳,如果你都确保不了我的安全,那估计就是我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吧。”
“呵,什么时候这么信任我了?”耔阳笑问,身子随着笑意晃了一晃。
“你猜!唔!嘶……”安远扬眉笑答,扯痛了嘴角,连忙用手去揉。
“喜怒不形于色。你性格太鲜明,不适合在浅滩。这次任务完了,还是滚回技术那边分析数据吧。”耔阳不屑地甩给安远一个大白眼。
“哎!话没说完呢,总着急跑什么?我家小兔子的事儿呢?为啥靳永拉着兰家人不放?”安远抵着门追问。
“这件事涉及保密内容,没有上级命令,我不能向你透露。”耔阳满脸正色,一点通融的口气都没有。
安远只好退而求证,他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虽然‘幽’的人不太可能有机会和老百姓谈恋爱,但是他和兰君确实已经是恋人关系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不告而别,兰君伤心欲绝远走他乡。再后来,他执行任务中因为感染了生物病毒而牺牲。靳永,也许正是利用某些隐秘事实说服了兰君开展间谍活动。”
安远抱着肩,松垮地倚在门板上,仔细观察耔阳脸上的表情,果然,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是,耔阳那满眼的沉静似乎透着某种难以言明的复杂。
“不是全部。”耔阳简单地肯定,“我们也想知道周口是怎么说服兰君参与窃密的,甚至不惜牺牲小曦。但是兰君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拒绝跟我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