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我是属于看热闹的。我们家那儿的人喜欢听戏,每年要听好几场戏,听自己村里唱的也挺别的村里唱的。我家胡同里有个驼背老头,他是最喜欢听戏的。他整天拿个收音机听戏,而且要把声音放得很大。要是听到哪儿有唱戏的,再远他也要去。他什么活也不干,就听听戏逛逛集,搬个马扎随便找个地方一坐然后打开收音机找唱戏的台。胡同里的人看不惯他这种贪图享受的样子,他自己媳妇也看不惯,但是也不管他。他年轻时吃过很多的苦,走街串巷卖过小东西,做过挑山工,挑得背弯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二 魔鬼花园/戏(2)
姚黄魏紫挥舞着水袖,咿咿呀呀地挪动着脚步,一招一式都很到位。我家胡同里的人也爱唱戏比划比划的——我又想起了金胡同,人离开了家总是会想起家来的。金胡同是胡同的名子,胡同里大部分人都是富有的,大宅门两层小楼,村里人都羡慕我们胡同,说村里十分财富我们胡同占了八分,他们就管我们胡同叫金胡同。金胡同很长但并不直,弯弯曲曲的,像条巨蟒。我家正好在巨蟒的腹部——或许更确切的说是我奶奶家,我自己的家本不在金胡同,我母亲死的早从小跟奶奶长大。迷离的舞台,如梦似幻的戏,并没有把我带到姚黄魏紫的世界,穿过舞台的云雾我看到了金胡同。深幽绵长的金胡同就像在云雾里,走在里面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曲曲折折的仿佛永远也走不出去。小时候我不敢一个人在金胡同里走,没有人活动的金胡同是寂静可怕的,我生怕从哪儿窜出一条狗来。我也确实被狗咬过,是二奶奶家的狗,她家的狗突然跑出来把我扑到在地,二奶奶叫嚣着把狗赶跑了,但我的腿还是被咬伤了鲜血直流。奶奶知道后去找二奶奶算账,骂二奶奶家的狗也骂二奶奶,骂狗:“没心没肺的狗东西,自家人也不认识逮谁都咬!活该活剥了你!”骂二奶奶:“也不会养个东西!养出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来!”二奶奶当时就把狗用砖头砸死了。当然,金胡同也并非总是这么可怕。人们有空的时间会在金胡同里聊聊天或是打打牌,那时候胡同里的人就会很多也就不用怕了。小时候金胡同还是不太富裕的,有不少土墙,土墙上种满了仙人掌,可以防止小偷爬墙头,仙人掌也会开出鲜红的小花来,很是漂亮,我们也吃仙人掌的果实。
就像姚黄魏紫的戏凡间有贫富之别,金胡同里也并非都是富裕的。金花奶奶家红媒婆奶奶家就很穷,她们家放在其他胡同里就算穷的了,更别说在金胡同了。金花奶奶和我家对门,她家的院落破烂不堪,堂屋还是很早时候的土屋,她家也盖了新的东屋和西屋,但是金花奶奶还是住在老土屋里,她说土屋好冬暖夏凉。金花奶奶是个古怪的老太太,她不太和人说话,一个人拄着拐杖在胡同里走来走去,人家跟她说话她就“嗯”一声,她从不走出金胡同。听胡同里的人说金花奶奶年轻时很厉害,人称赛金花,跟着丈夫走南闯北打仗,她是骑过高头大马的。打完仗她和丈夫都在村里任职,那时候是一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但是大革命期间金花奶奶被斗了下来,从那时起再没翻过身来。他的丈夫在大革命期间死了;大儿子疯了,大儿媳妇跑了;二儿子没受影响,但是那时正值他说媒年龄,碍于他家情况没人敢说,错过了那段时间找媳妇难了,至今还是光棍,他身胖头大,大家都叫他二大头。金花奶奶的事永远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驼背老头说起金花奶奶总是“啧啧,那老太太,想当年风光着呢!家里不缺吃不缺喝的!村里人谁不怕她?娘门们说着话说着话见她一来都不敢说了,她跺下脚屋子也要晃三晃!现在,嗨,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吆!”驼背老头话里总有种嘲讽的意味,当然不光是他很多人都有。金花奶奶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