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端详一下来人时;她方才意识到手中大弓太碍事;慌忙将其交给了一旁的张耀。等到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她方才微微皱眉道;“毕竟代州不是云州;你没有帮手;只有幼娘在身边;瞧着竟然清瘦了不少要不然;想些办法在代州都督府内再安插几个你信得过的属官?若是为州官者对下属不能如臂使指;终究还是有隐患的。”
“阿姊;你就别担心这么多了。我终究是代州长史;河东节度副使;而且如今代州本地世家也好;寒门也好;都对我服服帖帖;属官之中纵有阳奉阴违;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就用不着继续动他们了。”见固安公主仍然风姿绰约;可眼角却已经露出了掩不住的鱼尾细纹;杜士仪忍不住话锋一转道;“阿姊;这么多年了;如今连李鲁苏都已经被人赶下了奚王的宝座;你莫非就真的不打算……”
“废话少说”
固安公主猛然把脸一板;见杜士仪果然不敢再提;她方才对张耀使了个眼色。知道闲杂人等自有张耀去管束;她就含笑拉着杜士仪往里走;待到内中寝堂门前时;她方才回转头看着杜士仪道:“王泠然是对我表过仰慕之心;可仰慕也好;爱慕也罢;不能天长日久;更何况;我已经是不能再生育的人?不论是哪家;长辈的要求都是绵延后嗣;娶了我一个曾经嫁过两次的和蕃奚族的公主;现在兴许尚能和睦一时;可今后呢?所以;阿弟你从今往后;都不用再提此事了。”
见杜士仪欲言又止;固安公主又哧笑了一声:“至于如从前天后乃至于韦庶人那般养面首;我也没那个兴致。我看得上的;是能够跃马战场纵横不败的勇士;是文采风流傲世孑然的才俊;是能够治国安邦万民称颂的贤良……总之;那种只凭一张脸蛋招摇撞骗的男宠可入不了我的法眼。”
“好吧;当我没说;回头我就告诉幼娘;她的托付我算是完不成了。”
固安公主看到杜士仪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不禁哈哈大笑;等到门前亲自打起锦帘请杜士仪进去;跟进来的她见杜士仪打量着那偌大的地方;她就懒洋洋地说道:“我不喜欢人多嘴杂;更不喜欢看到那些侍婢木头似的杵在那儿;所以大多数时候除却张耀;等闲人都进不了这寝堂。你远来是客;坐下等一会儿;我亲自烹茶。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别嫌弃我的手艺不如你”
有这提前的提醒;杜士仪在喝了一口那又苦又涩的茶水时;即便他整个眉头都完全拧在了一起;但他还是唯有苦笑;没法出口抱怨。而固安公主仿若没事人似的喝着那浓浓的苦茶;脸上还露出了笑容:“托阿弟你的福;茶叶方才能够一时如此风行。长夜漫漫;有这苦茶相伴;也就没什么难熬了。对了;还不曾恭喜你;王大将军自掘坟墓;一时身死族消;你日后总算不用再担心背后还有人虎视眈眈。”
“没有我;王毛仲的煊赫也只会是一时而不会长久。”再次听到王毛仲这个名字;杜士仪的反应却很平淡;就连他自己也惊奇;自己缘何会对这样的一位曾经生死大仇如此漠然。但只是一瞬间的沉吟过后;他终究憋不住心里那一腔话。
“当今陛下的为人;最是过河拆桥。当年唐隆政变以及接下来铲除太平公主的那些文武功臣;如今剩下的可都没几个人了。刘幽求;王琚;乃至于张说;全都在开元之初贬的贬死的死;若非张说性子坚韧能够承受逆境;只怕也熬不到回朝拜相的那一天。至于接下来的姚宋二相;需要的时候信赖备至;纵使缺点也能容;一旦觉得用不着了;便罢相以平息众怒。”
这些话他除了对王容曾经透露过一星半点;其余亲信也好友人也罢;全都不曾露出过毫分。因为;这是毫无疑问会被归到怨望的诛心之语。
而尽管爵封公主;看似荣宠已极;固安公主对李隆基这位天子也谈不上多少好感;听到杜士仪这么说;她反而扑哧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