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焱早在地道中醒来的时候,便见着了仇烟织。
只是不知道仇烟织留下来同韩岳说了些什么,如今才一脸阴郁地被带了过来。
方多病只看了这位掌棋人一眼,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齐焱躺下来,甚至若现在自己对外显示的并非女身,还想脱下身上的外袍给他盖上。
齐焱看了他一眼,面上流露出几分无奈,到底是顺了他的意思地躺了下去。
而他人一躺下,被方多病彻底挡去了牢中另外两人的注视时,面色才渐渐凝重下来。
他已经猜到了韩岳是想引镇吴的兵力对付仇子梁。
毕竟他这个镇吴军师绑走了仇子梁的义女跟当今天子,刘弥纱在来恒安的第一天又偏偏得罪了仇子梁,以仇子梁睚眦必报的个性,必然不会轻易地饶过她。
届时镇吴藩臣跟郡主一起折在了恒安,刘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当然,这一点知道镇吴军师是韩岳的时候,齐焱便已经猜到了。
但没想到韩岳打算用来逼仇子梁独自现身的法子竟然是仇烟织。
他摸索到方多病的手,把玩着他指尖跟掌心的茧子,慢慢将有些躁乱的心绪平复了下来。
韩岳离开恒安已久,即便当年,也甚少与仇子梁直接接触,自然不知道仇子梁是个什么样的人。
仇子梁此人,哪怕表现得再在乎仇烟织,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本就被其视为棋子的仇烟织而孤身涉险。
也罢,若不是有方多病在,其实他也不会去想借着这个机会铲除仇子梁。
借着韩岳引来镇吴庐从两边藩镇入局,也已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
待他们顺利从这个地道中离开,便可以将李得昀召回,令其负责两处藩镇议和一事。
届时他也算是在如今这个朝堂之上,撬开了一道缝隙,手握李得昀这名心腹。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他并不着急。
他侧过身,将自己把玩着的方多病的手抓到了这人自己的腿间,盖在了小腹下方,随后才往男人的腰腹蹭了蹭,贴着那只手的手背,合上了双眼。
留下方多病盯了眼被迫捂住自家兄弟的手掌,无语凝噎。
不过……
不得不说齐焱确实有先见之明。
方多病看着当今天子贴着自己手背的白净面庞,大抵不久前才中了佛见笑的毒,虽说毒性已解,人却还是显得有些疲乏,尤其当着珖王的面,这人不便运转体内的扬州慢。
这叫他的唇色比往日浅了几分,整个人登时便多一分脆弱,柔和了他作为帝王的锋利。
更别说这人侧脸枕着他的大腿,位置极近腿根,呼吸时滚烫的鼻息都仿佛透过了层层叠叠的衣物,烫进他皮肤里。
他又默默地在心里念起了清心诀,掌下也微微用力,双管齐下地将冒头的遐思强压下去。
而听着他念经的心音慢慢睡过去的齐焱却是梦到了当年朝露之变前夕。
王扬知道了观朝露的计划后思前想后都觉不妥,尽管他们都想终结宦官弄权的局面,让文宗免于受制仇子梁之手,但郑禄是凤阳节度使,本就手握军权,而李叙虽是宰相,却也好弄权,与郑禄联合,为了帝王的宠幸跟手中的权利连逐三相,导致朝中班列殆空。
若朝露之变事成,文宗成功摆脱了仇子梁,但仇子梁手中的军权,定然会落入这两位功臣之手,届时二人对文宗的威胁,只怕更胜于身为宦官的仇子梁。
而朝露之变若是失败,以仇子梁的心胸,定不会放过文宗。
当年还是仪王的齐焱听得他的分析,登时便赶入宫中,想要制止皇兄朝露之变的计划。
然而在延英殿殿前,他却正面撞上了仇子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