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子一只画舫,言明租它一晚,不用舟子跟随。谷啸风是想随心所砍,这一晚游遍西湖,但
他可以不睡,舟子不能不睡,是以他要自己划船,不愿有个舟子在旁扰他稚兴。这样的客人
倒是少见,那舟子起初有点踌躇,谷啸风给他一锭大元宝当作押金,舟子这才答应。
谷啸风也是心急些,来得早了。此时不过将近二更时分,湖上游船来往,笙歌未歇,不
时有脂粉香、酒肉香从邻船吹送过来,谷啸风不禁皱了眉头,心道:“好好的西湖,倒给这
班人弄脏了。”
一艘挂着大红宫灯的官船在这只画舫的侧边缓缓划过,船卜有几个戴着乌纱帽的官儿正
在猜拳闹酒,有人叫道:“暂且别闹,听小玉儿唱曲。”
官船上珠帘半卷,谷啸风拍眼望去,可以看见舱中的两个歌女,一个抚琴,一个就轻启
珠喉,曼声地唱了起来。
歌道:“画船载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盏催传,稳泛平波任酒眠。行云却在行舟下,
空水澄鲜,俯仰流连,疑是奇%^書*(网!&*收集整理湖中别有天。”
这是欧阳修所作的十首《西湖念语》之一,欧阳修是北宋神宗时代的一代文宗,曾在扬
州做过官,当时大江南北,都是大宋版图,不似如今之分处金宋两国,交通不便。欧阳修常
到西湖游玩,曾用《采桑子》的词牌,作了十首歌咏西湖的词,统名《西湖念语》。
谷啸风湖上听歌,心中不觉生了许多感触,想道:“欧阳修不愧是个贤臣,但他这首词
乃是写在将近百年之前的太平日子的,如今烽烟遍地,这些官儿们还在醉生梦死,却如何对
得住百姓?哼,画船载酒,玉盏催传,‘雅’则‘雅’矣,但可惜流亡的难民却连粗糠都没
得吃呢!”
一个附庸风雅的官儿击掌赞道:“好词!好词!可惜如今没有似六一学士这样的大手笔
了。”
有一个官儿炫耀他的见闻广博,接近内廷,说道:“年兄,这也不见得。前天有位俞学
士写了一首‘风入松’新词,当今皇卜也是很欣赏呢!”
先头那个官儿道:“哦,真的吗?你可还记得他这首词?”
那官儿道:“我只记得最后两句是‘明日重携残酒,来寻陌上花钿。’据说这首词是那
位俞学士在断桥附近的小酒店题的,皇上看了他这首词,说道:‘‘重携残酒’,未免大寒
酸了。’御笔一挥,给他改成‘明日重扶残醉’,哈哈,哈哈,天子的吐属果然是与酸丁不
同!”
先头那官儿道:“岂只不同,简直是相差天壤!哈哈,妙极,妙极!御笔改词章,风流
天下传!此事必将成为词林的佳话!”
谷啸风听了这些官儿对皇帝的拍马之言,心中甚为气闷,想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
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首诗才真是痛心人语!南宋小朝廷给
金虏迫迁江南,尚自不思振作,‘临安’简直即是‘苟安’!皇帝老儿甘心作‘儿皇帝’,
在国运如此危急的关头,居然还有闲心用在批风抹月的辞章上,真是可叹!”
谷啸风不想看那些官儿的丑态,将舟向外西湖划去,不知不觉已是到了没有轻舟画肪的
僻静湖面,此时亦已是将近三更了。
皓月澄波,浮光耀金,静影沉壁。轻舟过处,芦花探处,时不时有水鸟惊起,越过湖面。
谷啸风正在自得其乐,忽见有一只画舫,从对面顺流面下,划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