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四老爷,对着大老爷拿祁年出来说事:“大哥的女婿都是一等一的功臣了,咱家想撇清也撇不清了罢。更何况我说句实在话,家里空有名声,却从未显赫过。依我说,倒不如趁着这时机,求一个远大前程,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二老爷嗖一声冲上前,狠狠一拳揍得四老爷鼻血长流。
他捂着鼻子,指着二老爷,跳脚骂道:“老二!你狠!”骂着,就要往上扑。急得大老爷和三老爷赶忙从中解劝拉扯。
连丧事办得都不太平。
四老爷待祁年极为客气,还恭恭敬敬接了萧栖迟令人送的挽联。他刚收进去,那挽联便被宋辛夷一把扯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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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蓠得知宋太老爷离世,宋府举丧时,她已经搬回公主府。走的那日,沈由仪甚至没有出来送她,而是令人转了一句话:“你有何面目住在那里?”
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巍峨的公主府,说不愧疚是骗人的。这里是陛下赏赐给她的嫁妆,曾经也是她母亲的嫁妆。
若是母亲黄泉之下得知,自己不惜与父亲决裂,也要嫁给夺了江山之人,她是不是情愿没生过自己这个女儿?
她沈江蓠,是一个不忠不孝之人罢?
去探视宋辛夷时,沈江蓠是强打精神的。两人相对,皆是满腹心事,一脸愁容。宋辛夷叫人上了茶,便问道:“外面传说你要做皇后?”
沈江蓠点点头。
宋辛夷不可置信一般:“你答应了?他威胁你一家?”
“不曾。我是心甘情愿的。”
“为何?你不是这等贪恋荣华富贵之人!”
“我与他早就相识,也算私定过终身。”
宋辛夷完全难以消化沈江蓠说的这些:“你……你从前不是已经嫁人?你们什么时候相识?你可知道他谋反之事?”
“我们相识已经七八年,从前一直未说破。我并不知晓他会谋反。但如今他若愿娶,我便愿嫁。”
愤怒伤心到极致,宋辛夷只得连连冷笑:“你可记得,他谋的是你表兄的江山!……你也是,祁年也是,为什么偏偏是你们!我一直以为与你是志同道合,与祁年是难得有情郎……”
沈江蓠只觉得宋辛夷比沈由仪更让她难堪。因为她知道沈由仪的考量更多是从私利出发,而宋辛夷每一句,微言大义,让她的自私无所循形。
“为了这件事情,我父亲已经不再认我!”沈江蓠面上悲戚:“如果不是经过生离死别,如果不是为他有过刻骨担忧。我也想像你们一样骄傲……”
宋辛夷擦掉面上泪水,收起哀戚之色,轻轻念起了她与沈江蓠做闺中女儿时常念的那首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那时,念着这几句,又欢喜,又害羞。
而今,昔日小女儿尽皆成为妇人。一个将儿女私情付之一炬,一个要为之众叛亲离在所不惜。
宋辛夷走至门边,叫来丫鬟,吩咐到:“取一坛酒来。”
待酒拿来,宋辛夷令丫鬟们都去外边守着。她关上门,与沈江蓠相坐对饮。
两个人都收了悲伤之色,先谈少时趣事。说起大闹西山寺,说起秦顾游和杜若蘅。酒光凛冽,芳香馥郁。别有情肠的人,越喝越伤神。
“若没有你,再无人能与我如此把酒言欢。”
“祁年如此做,自有他的抱负与雄心。你何苦逼他,也逼你自己?”
“人生在世,身而为男子,抱负不可少,节义又岂可失?你不用劝我。我既已嫁他,这一生自然都是祁家的人。他失去的忠诚节烈,我替他补回来。日后,我只求青灯古佛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