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
长生殿内的烛火尚未熄灭,昏黄色烛光映在纸窗上,那人影跟着烛火的徐徐摇曳,他也未眠,倚着榻不知在想些什么。
莲夙走近几步,又生生把脚挪了回来,她怕再近些会惊动他。
可还是想向前……
她最终停在殿门前,久久伫立,却再未前进一步。
此刻她有好多想问他的,可又鼓不起勇气推开这扇门。
似乎这门内不是她曾经的师父,而是一只洪水猛兽,只要她推开门就会扑出来将她吞噬。
可她又那么想推开……
“咳咳……”
长生殿内传来一阵咳声,她眉头紧蹙在一起,却还是没能推开门。
门内他咳作一团,门外她心乱成麻,不过是一扇门的阻隔。
忽然,一道亮光晃到了她的眼,她俯身,天青色瓷瓶安静地躺在石阶上,其内空空如也……
瓷瓶深嵌入掌心,莲夙想她知道他忘记的是什么了……
长生殿的夜色凄清,月色下的身躯颤如剪影,那风太冷,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结冰了。
忽然,一袭暗红色僧衣披到她的肩上,她微微侧首,他站在她的身侧,单衣微薄,月色下的面孔微微的红:“莫嫌弃。”
将那还带着体温的僧衣裹紧,那微薄的暖悄然侵蚀着她的心灵,她第一次牵起他的手,没有僧衣布料的阻隔,面向着长生殿,可眼眸中却没能映出任何东西,声音轻轻的,似乎随时都会被夜风吹散。
“小和尚,我会尝试忘记的。”
“会尝试着……爱你。”
第七十九章 再起波澜
若干年以后,莲夙再想起那段日子时总是笑的,因为从没有人对她那么好,疼若手心宝。
他给她洗尽铅华后的宁静,带她游遍千山万水,寻世间奇珍异宝,他给她的世界里没有天下没有苍生没有六派纷争,有的仅是两人,还有满天遍野的柳枝纷扬,他极力对她好,想去抹平她心上的伤痕。
这一切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又一个晨曦自海天尽头升起,碧浪浮金万里,鲛人的歌声悠远空灵。
礁石上,莲夙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声音和着潮汐:“小和尚,我好像爱上你了。”
面前的身躯轻微的颤了颤,莲夙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到她的手上,缘济背对着她,拾起她的手轻吻着她的掌心,半晌后却喃喃的问:“莲儿,你到底爱谁?”
她到底爱谁?她再不言语。
她一度以为自己恨天枢,到他死的那一刻才发现竟没那么简单。
她一度以为自己爱师父,可当亲手将谎言戳破后,满心满意除了平静再无其他念想。
她如今是不死之身,千年辗转留下的伤痕早已抚平,丝毫疤痕也没留下,可完整身躯下隐藏的却是一颗千槫百孔的心,一颗事到如今连爱恨都分不清的心!
她只能沉默,再沉默。
缘济低低的叹息着,晨钟暮鼓般的嗓音低低诵念着那些难懂的梵文。
“无论如何,我都还在。”他说。
莲夙默了默,眸中倒映出碧海云天浮金万里,她搂紧缘济的腰:“小和尚,爱与不爱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这么告诉他,亦这么告诉自己。
缘济缓缓阖上眼,垂首诵念着意味不明的梵文。
两人都再没有开口,海浪拍击礁石溅起的水花打湿衣袂,突然的沉默笼罩中莲夙有些不自在胡乱找了个话题:“小和尚,鲛人长什么样?”
缘济微微侧首,看她遥望着天边,低诵声佛号后手指着近处:“莲儿,你的目光太远,所以看不到鲛人,其实他们离你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