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他现在觉得每待一秒都是折磨。
杜兰记得在拍卖会门口头一次见到公爵时,惊到腿脚发软,从头皮上的每根发丝到四肢指尖都在疯狂地颤抖。差点就在那里失声叫了出来,所幸,他被仅余的一丝理智唤醒了,他知道,即使长得再像,即使拥有同样的姓氏,这世上也永远不可能有第二个菲特罗·布朗特。
公爵的问题步步紧逼,愈到后面愈是一针见血,希望能狠狠刺破他伪装出来的外壳似的。公爵的语气显然不容许他拒绝回答问题。
但是,为什麽对最关键性的那个问题避而不问呢?
杜兰心绪不宁地想。
只需要一句话,一句话就可以了。
「你姓什麽?」
杜兰在等待这个问题出现,可公爵就是迟迟不说,仿佛在故意吊着他的胃口。他没法抱有半分信心,自己是否能在面对这张跟菲特罗一模一样的脸孔的时候,抛弃属于他们的共同点,说出那个虚构的姓氏呢?
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会的。
盯着这个长得极漂亮的青年,连眼睛都不眨,公爵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同时令人异常困惑的事情。偏红色的头发跟他没有任何近似,却总让他觉得在何处见过的熟悉感。
「为什麽你说话的时候,眼睛从来不看着我?」
公爵一字一顿地问道。
按理讲,这是每个人皆知的礼仪。
为何这个气质高贵却满口谎言的人会在如此马虎的地方露出破绽?
公爵当然不相信杜兰的话,甚至对他的孩子都有几分怀疑。首先,这样年轻的人,怎麽会平白有个□岁大的儿子。再说那个报出来的地名,也许糊弄别人还有一手,可是,这人非常不走运地碰到了自己。布林厄洛斯区胜利之街753号刚巧住着帝国日报的主编,跟他多少有些交情,而他竟从未听说过主编家里多了个房客!
要说这人是个骗子,不全对,很明显受过良好的教养,甚至举手抬足的方式跟他自己都有点奇妙的相通。公爵感觉受到了欺骗,感觉有些愤怒,但这一切都促使他对这人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杜兰紧紧咬住牙,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哀涌上心头。
看着你?怎麽能看着你?
就是因为这张脸!这双……属于哥哥的眼睛,才会决定最後一次跟家族联系……有些话,必须让有些人知道,但他不确定她会不会愿意见他,因此,不得不采取这样辛苦又隐蔽的办法。
假如那位女士仍旧对他怀恨在心,那麽他的努力无异于全盘遭到否定。
他只是不敢输。
『把自己伪装得再好又有什麽用?你以为你能软弱地逃避一辈子?』
杜兰莫名地想到这番话,又想到这话的主人,那时的表情有多麽认真可爱,嘴角无声勾了勾,那弧度在几秒过後就渐渐地消散了。
很奇怪,有些人就是能轻易地看穿他。
可不是吗,他软弱的、反复的、挣扎于自己编织的网中——一个可怜虫。
杜兰抬起眼来,对上公爵微微变色的目光,笑得风轻云淡:「您追问得太紧了,让我有种自己是囚犯的错觉,坦白说,这给我的感觉可不好受。」他稍作停顿,「容我失礼,我得去把我的孩子叫回来,免得教坏了您的孩子。」
他似乎终於有反抗意识了。那之前是在干什麽?忍让吗?公爵思忖道。不会的,这人没有理由这麽做,听起来实在太可笑了……
见杜兰过来表示要带约翰离开,杰夫露出遗憾的神色:「这麽快就要走了吗?太可惜了,我还想跟他一起拆礼物呢。每年到这时候都会有一批新奇的小玩意儿,像是魔法珊瑚树啦;海军模拟战争游戏啦;会飞的老地图啦;还有一条鲜活的夜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