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朕看得你的奏疏,是你自己写的么?”圣音问道。
这开场白没什么好想的,陆大使伏着身子答道:“确实为臣所作。”
天子语气不明的质询道:“不想你这小小的大使,也敢上疏议论朝廷大事,太不安分守己了,你又晓得多少道理?”
这句才是开始正题了…陆元广沉默片刻,一咬牙奏道:“先贤有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臣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陆大使答的叫人无话可说。天子又一次质询道:“你胆量倒是不小,是谁指使你上疏?”
陆元广暗暗揣摩,这要如实招了。真正的幕后指使李佥宪饶不了自己;若不招,万一以后漏了底就是欺君之罪,所以须得避实就虚。
他没有时间细细多想,当即奏对道:“臣上疏言事,陛下不先辨事情之是非,先揣测人心之可否,这是因人废言,岂为正道!臣尝闻明君圣主,皆能公私分明。论公事时不论私人好恶,论人事时不论一己之私!”
这几句玄之又玄的大道理堵得景和天子还是无言以对,不由得高声道:“你无凭无证、捕风捉影。大肆攻讦朕之左右。到底是何居心?”
听到天子不悦的口气,陆大使感觉自己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知为何。他似乎进入了一种奇妙境界,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强大的情绪,这种情绪反过来控制住了他的身心,有些话仿佛不吐不快,有些事情仿佛不做不行。
陆元广砰砰的在玉阶上用力叩首,额头甚至擦出了血痕,慷慨激昂道:“以陛下之圣明,洞见烛照,道理自然透彻。面对弹章,当明究事理,本不该对臣发此诛心之问!
但陛下如此,左右却未必尽然德行兼备!敢问陛下,是谁教唆陛下有今日之问?此人必是私心极重的奸邪之辈,劝陛下以阴私行事,离间君臣之义!”
一时间语惊四座,或者是语惊四立!君臣奏对到此,气氛陡然激烈!
原本立在附近阖目养神的大臣纷纷睁开了双眼,一道又一道目光射向陆元广,有敬佩的,有不屑的,有愤怒的,但更多的是惊讶。
景和天子亲政三个月来,大臣们都晓得这是个真皇帝,不是太后那种虚君,故而暂时都在摸脉门,没有什么犯言直谏的。
陆大使今日君前奏对,其实算不上向天子进谏,也没有指责天子的不是,但已经有点超乎寻常了。
在满朝都不愿意与天子的东宫旧臣正面为敌的情况下,居然在九品杂官中还藏有这么一个有胆之人!
就连那以敢言善战出名的李佥宪,也只是扯着绯闻与白侍郎旁敲侧击的兜圈子,从无对人事问题公开表过态,这陆大使竟然比李佑还生猛!
从刷声望的角度来评价技术分,也可谓答得精彩!这一刻,观众们冥冥之中感受到,陆元广身上仿佛被某佥宪附体了!
这种锋利的语气,这种大义凛然的腔调,这种堵到别人无话可说的风格,这种玩命刷声望的做派,活脱脱就像是某佥宪的翻版!
若不是跪在丹墀上的此人皮肤黑一点。相貌差一点,个头矮一点,年岁老一点,大家几乎都要以为是某佥宪在那里了!
甚至有人产生了很荒谬的想法,难道李佑披了张陆大使的皮来上朝?李佥宪三番五次向朝廷荐举陆大使,果然眼光独到,姓陆的真是有特色,李佑不会是打算收他当个替身罢。
却说陆大使慷慨激昂的说完,那猛然提起的一口气便悄然泄去。当即冷汗直流,肠子都快悔青了。
自己这是抽的哪门子风?读圣贤书忠烈事读傻了?还是被李大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李大人也就是给自己画了一张饼,可自己的投名状玩的也太大了。这一冲动过后,弄不好要去天涯海角看风景…
陆元广懊恼的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