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明白,科道官对于李佑的意义在哪里。
国朝官场中,升迁并非百姓想象的那样只需请客送礼拉关系就可以搞定。是有一整套明规则和潜规则的,根据无非是出身、资历、人脉、年资等等基础硬性条件。
条件不足。一辈子只能在一个层次里打转。熬年头、拉关系都没用。
简单的说,如果不处在战乱和异常时期,李佑没有科举出身,正常情况下顶天就是八品杂官。但他凭借运气、廷推资历和人脉。在文官系统中得到了今日的地位,但再往后。升到四品知府也就封顶了。
四品以上的文官,虽没有明文规定,但一般都是进士清流出身。尤其是京官更严格。现今的苏松分守道王老头出身监生只不过是个特例而已。但就是王老头也具有贡元功名,再不值钱那也是个“元”,和状元、会元、解元一样的“元”,这才能使得朝廷略略对他放宽了限制。
如果李佑能找到机会套上科道衔头,披上清流身份,那相当于打破了品级禁锢。之后对他而言,除了大学士、尚书、翰林这些位置。基本就没有什么限制了。甚至论起上升渠道,比那些入不了清流官的三甲进士还要稍微好些。
但问题在于,浊流要想不经科举跨入清流,实在太难了。自从正统朝文官制度逐渐成熟后,成功者屈指可数。
即使是妖风最盛的成化朝,天子不经正常流转,强行大肆封赏传奉官时,直接封到六部和寺卿的很多,但他也没法直接封科道官。
想到难点,李佑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忍不住问道:“这能行么?”
归德长公主模棱两可的答道:“我只是说有这个机会,并没有说一定能行。但你与尚书、督抚一样拥有廷推官资历,这个条件很出众,还有一些其他因素,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翻来覆去,还是没有准话…李佑又在心里分析了一下。
以千岁殿下的大气个性,如果实在没什么机会,是不会在他面前空口白话卖人情的,只有小心眼多的人才会如此行事。
所以现在的情况应当是有一定把握,但又可能存在意外。既然有机会就好,有机会就好,李佑重新兴奋起来。
归德长公主提醒道:“时间过去不短了,你还不离开么?再不走,宫门就要落锁了。”
啊!李佑险些忘了这件事,一时间顾不得其它,拱拱手向长公主和林驸马告辞,匆匆忙忙的疾步快行,向行宫大门冲去。
在宿卫亲军警惕的眼神中,李大人气喘吁吁、险之又险的在落锁前刹那间闪出宫门。立在宫门外面被晚风吹了几口,才缓过气来。
他的仪从已经从黄昏等到此时,连忙将大老爷接上轿子,起驾回同知分署。
坐在轿子中,李佑忽然清醒了。他在行宫与归德千岁交谈时,被突如其来的肥美诱饵所迷惑,导致自己神魂颠倒,沉醉而不能自拔。却忘了打探最大的关键之点——朝廷为什么要设这个右副佥都御史?
此外,李佑又察觉到一处细节,归德千岁说的是要设“右”副佥都御史,这个官名也是很值得玩味的。
都察院各级官衔,从二品都御史、三品副都御史到四品佥都御史,都是左右分设的。但左和右不是乱用,其中也有规矩。
以左为尊,带“左”字头的可以视为都察院堂上官,就像六部的那些坐堂尚书、侍郎,都察院的最高首领自然就是左都御史了。
“右”字头各级都御史,则常常被用来作为总督、巡抚这类外派差遣的名义官衔,象征他的钦差身份,并标示他的本官品级,但并不真正在都察院上班。
譬如前凤阳巡抚杨负杨大人,被尊称为抚台,但他的实际官衔就是右都御史。只有在右都御史的名义下,才有了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这些重要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