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汉子,面白微须,手里打着一把折扇,慢慢走了进来。刘不取见了,呆了半晌,突然间觉得胸中的豪气,都化做了酸泪。
进来的那人便是当初推荐他上闽中去做教授的周修涵。他的到来完全出乎刘不取的意外,自从去年在北京与他别后,后来又在周家庄听说他已殉难的消息,刘不取差不多已经将他给忘了。他还记得他临走时,周修涵跟他说道:“贤侄,我家三弟就交给你了。你要将他调教成忠孝仁武的人。”
此时,周修涵执住他的手,问道:“贤侄,没想到我们还能见上面!我们一家可好?修流呢?”
刘不取当真是欲哭无泪了,他觉得,这次自己选择投靠满洲人,可能是个极大的错误,因为这时他从周修涵的身上,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卑微。选择也许只是一念之差,但他很有可能抹杀一个人一生的人格完整,难道选择投降真的都是在以天下为己任吗?或许仅仅是因为不太甘心仓促离开这个世界,抛开那些曾经拥有与还不曾拥有的东西?!
他于是尴尬地问周修涵道:“周先生,道路传言,你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周修涵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的确是死过不只一次了。后来还是满洲人救了我。患难之中,又得遇了洪先生,我们长谈过几次之后,便不能不钦佩他的为人了。贤侄,我爹爹可好?”
刘不取简单说了一下他们一家的情况,周修涵当即望着南边,跪了下来,嚎啕大哭。
洪承畴叹了口气,跟周修涵道:“子深,这便是气数!节公后半生落得如此悲惨,你说我前明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如今往后,大家只有戮力杀贼了!”
过了两天,上游芜湖方面传来捷报,清军船队在江面上击溃了南明船队,黄得功战死,清军随即在芜湖登岸,随后沿着长江,向南京方向攻击前进。那弘光皇帝却不知去向了,有传言说是已被清兵擒获。洪承畴听到这消息,笑谓刘不取跟周修涵道:“南明有这等昏庸皇帝,岂能不败?!尽忠于这种人,会有什么好结果?!”
洪承畴带了阿德赫的一众数千军马,几百艘的大小船只,从江阴进发,向镇江驶去。洪承畴下了道命令,清兵上岸之后,须得秋毫无犯,否则以军法论处。
清兵在驶近南岸时,遇到了“松江帮”的抵抗。但“松江帮”虽然擅长水性,在大规模作战时却缺乏经验,很多人都被清兵流蝗般的箭雨射杀在船上,最后剩下的一些人,只好弃船潜水逃走了。那些南明官军,更是闻风而逃。不到一日,江上便不再有有力的抵抗力量了。
刘不取跟周修流,洪承畴在同一艘船上,三人站在船头,望着茫茫江水,各是一番心思。周修涵问刘不取道:“贤侄,过江之后,你最想见的人是谁?”
刘不取笑道:“不怕先生笑话,便是你的妹子周菊。当初我离开周家庄时,节公已将她许配给我了,只是不知她眼下流落何方?我对她终身难忘!”
周修涵愣了一下道:“我这妹子脾气可是犟得很,她可是外柔中刚的。”
刘不取笑道:“我就喜欢有刚性的女子。”
周修涵听出了他的话意,便不再言语。当初他要将女儿许配给刘不取,却被他婉拒了,这事他虽不太认真,但现下听了刘不取的话,想起京城陷落于李闯时上吊自尽的女儿,心下不免有些凄凉。
刘不取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便道:“周先生,你最想见的人又是谁?”
周修涵道:“我想见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知我的弟弟修流现在怎样了?”
刘不取道:“修流可是条汉子。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的那股犟脾气,只怕要给我们添些麻烦!”
周修涵望着远方道:“待到江南平略的时候,我想带他一起回家耕田去,好好陪着老父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