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的阿尔贝特完全失去了自制力,我自己也是百感交集,惘然若失。
“维特,”她接着又说,“这样一位女性,竟要让她谢世而去!上帝呀!有时我想,当生活中最爱的人让人抬走的时候,最感到伤心的是孩子,很久以后他们还在抱怨穿黑衣服的人抬走了妈妈!”
她站了起来。我也清醒了,感动之极,继续坐着,握着她的手。——“我们走吧,”她说,“已经很晚了。”——她想把手缩回去,但我却把它握得更紧。——“我们会再见的,”我大声说道,“我们会重聚的,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我们互相都会认出来的。我走了,”我接下去又说,“我是心甘情愿地走的,可是,要我说出‘永远’两个字,我却经受不了。再见了,绿蒂!再见了,阿尔贝特!我们会再见的。”——“我想是明天。”她戏谑地说——明天,它意味着什么啊!唉,她从我手里抽回她的手时,她还全然不知呢。——他们朝林荫道走去,我站着,目送他们在月光中离去。我扑倒在地,放声大哭,随后又一跃而起,奔上坡台,还看得见下面高大的菩提树的阴影里,她白色的衣裙闪烁着朝花园大门走去,我伸出双臂,这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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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日
昨天我们到了这里。公使身体不舒服,要在家里休息几天。他要是对人不怎么厉害,那一切都会好的。我发觉,我发觉,命运给了我严峻的考验。我要鼓起勇气!心情愉快什么都可以承受得住!心情愉快?这话竟出于我的笔下,真让我好笑。哦,只要稍为愉快一点,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什么!别人有了一点儿精力和才能便在我面前自鸣得意、播唇弄舌了,我干吗要怀疑自己的才能和禀赋?仁慈的上帝,我这一切都是你赐予的,你为什么不留下一半,另给我以自信和满足呢?
要有耐心!有耐心!情况会好转的。我要对你说,亲爱的朋友,你的话是对的。自从我每天到老百姓中间去转转,看看他们在干些什么,是怎么忙活的,我对自己就满意多了。确实,我们天生就是如此,总要拿别人同自己相比,拿自己同别人相比,在相互比较中就显出了幸福和痛苦,所以,最大的危险莫过于孤独寂寞了。我们的想象力受到天性的激发,又受到诗歌中奇妙的幻象的熏陶,往往臆造出一系列高大的人物形象来,而我们自己是最低下的,似乎除了我们自己,一切都美好无比,别人都比自己完美。这种想法是十分自然的。我们常常感到自己缺少某些东西,并觉得别人所具有的,正是我们身上所缺少的,此外我们还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统统给了别人,还赋予他们某种理想的怡然自得的情绪。于是,幸运者便完美无缺了,实际上他只是我们自己臆造的产儿。反之,如果我们竭尽自己虚弱和疲惫之力,一个劲地勇往直前,那么我们往往便会发现,尽管我们步履蹒跚,而且逆风而行,却比那扬帆使桨的人走得更远——而且——如果能同别人并驾齐驱或者甚至超而过之,就会真正感觉到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十一月二十六日
我开始十分勉强地适应此地的生活了。最妙的是,这里有许多事情可做;此外,各式各样的人,形形色色的新形象在我的心灵之前展示了一场多姿多采的戏剧。我认识了C伯爵,他是个思想开明,又很有抱负的人,令我对他的敬重与日俱增;他见多识广,所以对人并不冷淡;同他的交往中他表现出极重友情、富有爱心。他很关心我,有次我到他府上去办一件公事,一经交谈,他便发现我们彼此十分投机,他可以同我畅怀叙谈,而这一点他并不是同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他对我推心置腹,举止坦率,我怎么赞誉也不为过。能见到一颗伟大的心灵,一个对人敞开胸怀、以诚相待的人,真是人世间温馨的乐事。
十二月二十四日
公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