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意思,早在上次父子密谈时就已经对他摊牌了。皇帝深谋远虑,之所以将病情捂着,便是担心有人借势扰乱朝局,挑拨党争。一直将这情况瞒到可控时机内,他也便可以卸下重担,真正放手交由殷世煊了。
“知道父皇什么时候起意的吗?”皇帝伸手摸来石蟾,顺着纹理徐徐抚弄,表情难得舒逸。见殷世煊摇头,他便又道:“从你主动迎娶太子妃的时候,父皇就知道你是个忍辱负重的孩子,堪当大任。”
皇上打断殷世煊的欲言之意,沙哑着嗓音继续道:“朕戎马半生,以战止战。总以一统天下为己任,欲还世人一个太平盛世的国度。当朕吞并一个个小国,最终建立了北周,以为夙愿这就算达成了……可是,自古守业更比创业难。父皇以武建国,却仍有武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这一点,父皇没有时间再去做了。只能交由你辈。”
“父皇……”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次伐兵,最下攻城。你要牢牢记得,不管何时何地,兵戎相见皆是下下策。父皇虽然希望北周政权安稳,但实在不愿再看到以血的代价来交换了。你明白吗?”
经了这些时日的观察,皇帝深知廉昌丰一派已经不足为患。那么剩下来,他最担心的是殷世煊与殷世栎这两兄弟。
殷世煊五味杂陈,轻轻叩首应下。
☆、暴风雨前
离开宣武殿前,皇帝的贴身御医来按例复诊。皇帝知太子夙夜劳累不浅,便也顺道命给殷世煊一道摸了脉。
老御医愁着眉没说什么,只道殿下箭伤休好,然元气稍虚。平日多作休息,若感风寒小疾等需及时治疗,耽搁不起。
殷世煊便问了原因。
老御医含糊说不清,只问了句:“殿下近来可有按例练拳?用武过程中可有气血不通,胫骨疲乏等症状?”
殷世煊近来忙得不可开交,遑论习武锻炼了。自然说没有过,“熬夜时候会觉得比从前乏力,用参汤补养过后,便又无事。”
老御医便建议他抽时间晨起锻炼,若有不同,他便再去请诊。
如此,殷世煊一一记下,谢过老御医,从宣武殿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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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露深,日头淡去。廉幽谷从屋檐下的软塌上睡醒过来,百雀翡翠正欲扶她入殿内,殷世煊便笑盈盈从外走来,从两个宫婢手上将她接过。
他出宫了两日,廉幽谷在屋下等了他两日。见他风尘仆仆回来,衣裳未来得及换,口里的欢喜便又变成了喋喋不休。
“夫君,身上一股汗味儿。”她做嫌弃状,用长袖将肚子那小瘪球掩在一旁。
殷世煊只好无奈地笑,“那我先去换身衣服,你到屋内等我。”说着便箭步而去。
廉幽谷挺着个肚子,适才慢悠悠摇到殿内。屋内宫女正在埋头置餐食,旁的腾不出手来搀她。皇帝派使来的嬷嬷到底眼疾手快,连不迭上去将她扶过来,置软垫坐下。
她近来馋得厉害。桌上炊金馔玉,色香俱全,早早入了她的眼,已经是望眼欲穿了。
殷世煊去了阵子还未折回,她便忍不住先动筷子尝了一嘴。腮帮子嚼得卟卟响,一口吃不下,汤汁溢出来挂在唇角上,模样竟和她刚入宫那会子相差不几。
殷世煊这会净身过来了,从后瞧着她的模样,心生暖意。一时就矗在身后,细细打量着趴在饭桌上咂嘴弄舌的人儿。因了怀孕,身体不似从前那样营养不佳,枯瘦如柴的。山珍海味地大补了数月,好歹圆润了一圈,面色也白里透红,别有妩媚。
殷世煊一直想着要将她养胖些,见着她时下微雍的体态,私心觉得这还不够。他要她们母子都健健康康的。
他从百雀手上接过热帕子,没有打过招呼就捏过她肉嘟嘟的小手,细细擦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