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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乱后来恋爱了,恶作剧爱好有增无减。她的恋人真正酷,他上班不坐车,不骑车,也不走着去。三十多岁的他,英姿飒爽,踩着滑板去他的公司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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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书面语小姐(1)
舒老爷子喂过画眉,就挽了袖子开始磨墨。砚台端的是好砚台,墨端的是好墨。条案上铺了宣纸,选了枝合适的狼毫,浸了墨,略一思忖,落了笔。今儿写的是张可久《寄鉴湖诸友》里的句子:“一城秋雨豆花凉。闲倚平山望。不似年时鉴湖上,锦云香,采莲人语荷花荡。西风雁行,清溪渔唱,吹恨入沧浪。”
张可久的词最让老爷子醉心。词风清丽,精于炼句,一曲吟罢,唇齿留香。老爷子格外中意的句子有:“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阑干晚风,菱歌上下,渔火西东”;“樽前有限杯,门外无常鬼”;“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芭蕉雨声秋梦里”;“梨花小窗人病酒”;“松风古砚寒,藓土白石烂,蕉雨疏花绽”……从中可以大致判断出老爷子的趣味,一爱世外桃源、神仙境界,二爱伤春悲秋、怀人思故。
舒眠随母姓,名字是她的姥爷舒老爷子起的。舒眠为此骄傲,周围堆满了红、梅、芳、霞之类,而她的名字从俗丽中脱尘而出——优雅,安静,不事声张。舒眠喜欢蕴于其间的中性调子和去留无意的从容态度。多年之后,女性不再采用有着自行车内胎样的卫生带和粉皱皱的卫生纸——经期用品的全面提升只是让舒眠略感不适,听起来,自己的名字似乎与舒而美、护舒宝、卫生棉之流的东西扯上了亲戚关系。我却以为名字起得极具预见性,正中|穴位,舒眠反正就像卫生巾一样,是清洁的,经过消毒而无菌的。她有卫生棉般的洁癖和书面语般的教养。我叫她“书面语小姐舒眠”,简称“书面语”。
十五岁之前,书面语小姐是跟姥爷长大的,奠定她一生的审美趣味,包括浓厚的书面语爱好。姥爷教她成为淑女的规矩。光是吃饭一项,就有数条要领。拿碗的手势、执筷的位置。吃多少盛多少,剩饭不光浪费,更不雅。参照盘子的圆点,规划出隐形扇面,搛菜时不能逾出这个面积。生客面前,不能嘁哩喀喳地咬螃蟹,碎蟹壳容易崩飞或卡在齿缝间——吃豆腐可以,勺子不要舀得太满,最好像吃糖浆一样喂进整勺后再品尝。如果饭后还要在桌边坐一会儿,先离席去漱漱口,以免口腔里挂了一丝菜梗——尽量少用牙签,用,也要用另一只手掩上嘴。如果你在童年时候就接受了此般教育,它们会成为习惯而非繁文缛节,因为你根本意识不到它们额外的存在。书面语小姐不会趁人不备猛挖鼻孔;就是独自一人,也不可能把面条吃得刺溜刺溜响——她根本没有那种放肆的需要。
所以,十八岁的书面语小姐住大学宿舍,听到同屋的山东女孩吃饭吧唧着嘴,那种噪音在耳畔放大,让舒眠对着饭盒难以下咽。大嚼女孩一边关心地问舒眠:“你不舒服啊,怎么不吃了?”一边用铝勺刮着吃剩下的菜汤泡黑了的饭。舒眠转过头,看见她塞了一嘴嚼得稀烂的米粒和排骨……食物缝隙中,露着点点舌苔很厚的紫肉。
书面语小姐的教养是姥爷给予的。姥爷死后,舒眠隔一段时间就会梦到他。穿得还是那么讲究。舒眠和他说话,他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