臾之后,狠狠向我的马背挥出一鞭,自己向与我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随着狂奔的马在它背上颠簸,神魂在荒凉的草原上游荡,却无意识地梦呓,梦境真的与现实相反,仿佛身处江南的水乡。
一个肌肤水灵*的女子,正在清澈的水塘中央,眉清目秀、濯濯目光,我仿佛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伸着纤细白嫩的手召唤我,“快来!来洗洗!”
我如中邪般随她召唤走去,她牵过我的手,轻轻皱眉带着淡淡的责备:
“你怎么这么脏?你怎么这么脏?”
将我血印斑斑的双手浸入那么温暖怡人的水里,温柔地揉搓着已干涸的血迹,她那么认真,亦那么虔诚,她的手暖暖的、软软的,是一双久违的文明世界的柔痍。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缓慢地转过头来,严肃却失望地对我摇摇头,
“我洗不干净你,廖冰然。”
“我洗不干净你。”
她的表情那般无奈,如同挑战者被目标打败般垂头丧气。她转身在水中走着欲离我而去,我忽然脑海里闪过段段陈年旧事——
我想起了她是谁——
“陈琳——!”
“陈琳——!”
我大声呼唤她的名字,看着她不回头的背影,心口像堵了块大石,哽咽着泣不成声。如同十六岁时,她在某一天不声不响离去、消失时那般伤心。我知道她的伤痛,因为今天我体验到了她当年的一切痛苦,同是女人,她曾经历的一切,我如今已感同身受。
真正的爱情,令人时时想起死,使死变得容易和丝毫不害怕。但我还是无法清醒:我与他这爱情的命运,为何与总不休止、毫不停歇的暴力血腥相连?
而我为什么总是在被拥有之后,又被抛弃?一如此刻的天地间孤苦无依一般?
捆绑的绳子终于不堪重负,在快速的奔跑中断裂。我以无能为力的姿势,在高速的旋转中被甩出马背。破落的毡毯如飞花般乱舞着,脱离我的身体。直到我重重地摔在丛丛的骆驼刺、野亚麻内。
一定有布满尖刺的枝桠划破了裸露的肌肤,比心痛还痛的皮肤的痛感,再次笼罩了这具肉体。我精疲力竭地清醒,又在余光所及之处发现自己孤独地身处荒原,有丛丛的高过我目光、顶端长着可怕尖刺的霸王草、沙蓬,将我的脸深深埋藏。
凄凄的冷风让刚刚流血的伤口遽然冰冷,我身着破败丝缕衣,以最无能为力的姿势接受寒风严酷的吹拂。今日才对我的名字有了更深刻的诠释:
我是一块天地之间的冰,大地啊,若你还爱我,请赋予我尊严、用你冰封雪山的严寒冻住我!
六十二 绝望荒原9
颓然崩溃的最后一霎,思绪泛起了莫名的欣喜——
我终于可以死。
伤痕累累、遗世独立的我,终于可以就此解脱。
苍茫大地远远传来马嘶人喊的喧闹,似天籁般让人误认错觉。如同风暴来袭,自遥远天际滚滚而来,回声源源不绝。
奔驰而来的骏马,带着龙腾虎跃般的嘶鸣,如同知道奔波整晚,终及彼岸般欣喜。
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在我朦胧的视觉中恍惚地出现,有一双穿着硬底皮靴的大脚,走得大力,大地发出咚咚的巨响;仿佛飞快,似乎是奔跃而来;但对我来说,如同慢动作的步步挪移。
迷蒙中已看不清他的脸、他的眼睛,虚弱地已经无法再睁眼,或有任何举动表示抗拒或欢迎。当他双膝仆然沉重地跪地,不顾干枯格桑花带刺的枝扎破腿,双手抱起我紧紧贴近胸膛的时候,我听到了剧烈到将涌出心房的心跳;感觉到:一个男人化解自己刚才的强悍,遽然扭转而成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脆弱,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