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之夜,她曾经那样想。
“毓缡,你会做皇帝吗?”她问他。
“不会。”
“那你答应我的事,可能做到?”
“能。”
简单的回答,是他一贯的风格,但答得如此痛快,却叫她意外。
“毓缡,你今天很奇怪。”她忍不住皱眉,可他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是吗?”
云淡风轻的两个字,初染始料未及,正恍惚,却听他开口道:“好了,我们到了。”
到了?初染喃喃着睁开眼睛。林木森森,交错盘桓的虬枝之上,灯影重重,流光四溢,微风过处,铃动叶摇,铿然成韵。东风夜放花千树,四顾远眺,却是满目灿然,熠熠生华,仿佛是天上的银河落了九天。
毓缡,我想要世上最好看的花灯,那时候,她曾这般戏言。
“喜欢吗?”他笑。
“喜欢。”初染点头。自从皇帝驾崩,那三日之约也就不了了之,就连她自己也几乎将此事忘地一干二净。毕竟,这只是当日她一时兴起才讨来的许诺,再者,而今正值国丧,如此艳丽,总归不妥。
“初染,吹首曲子给我听吧。”蓦的,毓缡说了这样一句,“就以前吹过的那个,好像是叫《采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清音骤起,他踱步立于堤岸杨柳清风,指尖在树干上轻轻打着拍子,眉目安静。
同样的曲,同样的人,却是迥然相异的心情和立场。
“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湿,更脱红裙裹鸭儿。——毓缡,你说这歌儿有趣不有趣?”初染拽住他的胳膊,孩子气地笑起来,恶作剧一般去点他的眉心,嘴上嗔道,“喂,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我才吹完你就耷拉着脸了,这不是明摆着笑话我么?”说着,她作势就要走,却被毓缡一把拉住。
“你又给我乱扣帽子了,我哪里有笑话你。”毓缡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他弯腰从角落里取出两盏河灯。
初染一看,果真眼前一亮,也跟着蹲下来细细端详。比上回倒是小了些,颜色也素淡许多,大概是因为国丧的缘故吧。不过话说回来,她记得毓缡并不信祈福许愿之说,怎么今日也过来放灯。
再一瞧,他竟极认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好奇之下,初染忍不住走过去想瞅个究竟,哪知才伸头,毓缡就把东西收起来了。
“这么小气。”
面对她的抱怨,毓缡讪讪一笑:“看着有趣,我也试它一回。”
闻言,初染禁不住乐了,掩嘴戏谑:“就你这样,心不诚意不专,肯定不灵,说不定,还偏反着来呢。”
“是吗?”毓缡笑笑,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笔,“我那是写着玩儿呢,你呢,要不要?”
“不要。”初染摇头道,“你写着玩儿,我是放着玩儿,咱们两个半斤八两,若是天上的神仙真发了火,好歹也做个伴啊,你说是不是?”说罢,也跟着将河灯小心翼翼地放在水面,然后双手托腮在一边蹲着看。
“毓缡,你说从这里出去,能漂到哪儿呢?”
“宫外吧,这是活水。”
“哦。”初染应了一声,忽的像是想到什么,又抬眼笑道,“毓缡,你听没听过‘红叶题诗’的故事?感觉跟咱们也有几分相像,说不定,这河灯呆会就被人捡去了。”
“毓缡,其实他们那样也挺好的。毓缡,你也一定要像他们一样幸福。”
[第五卷 沉浮:新君(四)]
阳光明媚。
蝉翼般的纱幔因着清风微微而动,拂在女子恬静的睡颜上。车轮碾过碎石的轱辘声,像极了咿呀不绝的吴侬软调,令她略微烦躁地侧了侧身,原本搭在胸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