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最大的敌人雍正,即使是和他同榻而眠过的女人心采,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这丝异样。这种战斗即将来临时的预备习惯不是每个人都能持有,而是靠无数次杀戮中的鲜血与白骨积累而成。凭借着这种习惯,年羹尧在西北的那片腥风血雨的天地中生存下来,活到了今天。
接过觉明弯腰双手捧托热茶的胤禛,在注意到心采的情绪稍稍平息下来之后,用很平常的目光看了大和尚一眼,温和地吩咐着让其不必如此拘礼。
觉明依言直立起身体,望着胤禛平静的脸庞,微微一愣,在眼角余光接触到身旁的目标物之后,立刻拉下脑袋,朝着胤禛叩谢隆恩。
“法华寺能有今天,多亏了皇上的恩典。觉明在此深深拜谢。”
胤禛默点着头,不耐烦恼地摆了摆手,用安慰友好的声调开口,“主持不必如此客套,你和朕并不算陌生。朕与你,与这座法华寺的关系,套用一句你们佛家的术语,该算是‘有缘’。缘法是冥冥之中佛祖早已安排注定好的必然联系。因此,你的这番谢意,可是叫朕愧为受领。显然,你该谢的不应该是朕。”
觉明眨了眨眼睛,注意到噙在胤禛嘴角边的笑容,登时领悟。放下手中茶盘摆在桌上,双手合十,对着他深深作揖。“皇上教训的是,贫僧受教。”
原本一直坐在桌边椅子上抽泣的心采被两人这番含混却饱含默契的对话给吸引,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揉着核桃般的眼睛,她问她的皇帝哥哥,与这大和尚打的什么哑谜。“和尚谢你,难道有……有什么不对么?我们皇族届临他这处佛门之地,自然是我们给足了他的面子,为什么皇帝哥哥你反而说和尚谢错了人?”
见到她终于不再哭闹的胤禛长长舒了口气。用“交给你来办”的目光看向觉明,后者很快为领会其意。
“回公主的话,”觉明利用面向心采的方向,偷偷瞥了眼她身后长身伫立如一杆标枪般的一动不动的年羹尧,收回窥探的视线,挂上大和尚的面具,为心采解释,
“皇上方才是在向贫僧作暗示,暗示贫僧已堕入俗世的嗔念中。作为清净之地的佛门中人,原本该秉承着四大皆空的虚无之心,修身养性,诵经念佛。可没想到,贫僧作为主持,在今日祈福的事件中,却没能逃开名利的诱惑。众生皆平等,我佛大慈悲。其实,不管前来进行佛事的人是谁,贫僧都该以平常心待之。因此,皇上才提醒我,长存在我心中的那个位置该是普度众生的佛祖才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心中的佛祖难道能大过我的皇帝哥哥吗?”看在胤禛的面子上,心采好不容易听完觉明的理论,接着便立即大声反驳。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表现出对胤禛的绝对拥护与尊敬,
“和尚说得根本不对!什么嗔念?什么虚无?若你们这些和尚都两手一摔,只会念佛,那么,你们靠谁来供养?靠谁来念经?难道,你们摆在雕像前的香烛、佛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哼,没有我们皇家的依靠,你们这帮大小和尚,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放肆!”胤禛脸上变了颜色,皱起眉怒瞪了心采一眼,厉声低喝,“这是该在这里说出的话?”
“皇帝哥哥,我说的是事实……”
“住口!”胤禛气得不行,能以心采但凡言行均矫揉造作取乐的他却不能容忍自己塑造的某种信仰被亵渎。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与其说心采在撕扯觉明、法华寺或是佛家朴实无华、无欲无求的外衣,不如说心采在践踏他胤禛制造出来的体面。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犟牛般的性情由胤禛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身上得到展现。
胤禛气得浑身发抖,晃悠着手中茶碗的碗盖与碗沿碰撞得直响。
当这种在场其他人听来寻常不过的声音传到觉明的耳中时,他心跳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