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才回过神,高英杰问:“那前辈呢?”
叶修不答,眼望着某处,叹口气:“我这几天,遇到的故人还真多。”
喻文州在死门等到第二天早上。
他从流霞灼烧落日看到熹微染上云层,视线尽头,始终只有忽明忽灭的燿蝶和短促的萧风。
果然在夜间,是看不见这蝴蝶的。他想,同时诧异自己还有闲情这么想。
他没有再等下去。已经过了一晚上,显然叶修并没来此处。他走的是生门。
而喻文州却等在死门。
他抬步反向行去,容色平静。就算此刻忽然来人,他也能即刻露出完美微笑。
然而四肢百骸,血液却仿佛一点点冷却了温度。
赌错了,就是错过了。他心想,自己也算个聪明人,怎么一次次都差那么点。
差那么一点,就只能擦肩而过。
青衣阁主头也不回,离开沙海。
有一刻,叶修如有所感。他看了一眼窗外。
桌对面的人注意到:“前辈,怎么了?”
“无事。”叶修回答,转回视线,落在对面沉稳的少年身上。他仅仅这样看着,便能觉出这个少年离最后一次见面时,在剑道上又有进步。而眉间,也更凌厉了。
也许不适合,但叶修还是很想告诉他,看见他成长,自己很高兴。
他知道并不适合,于是并没有出口;只低了头,拿起茶杯喝一口。茶水才流过喉咙,便听见对面之人说:“前辈不喜欢太浓的茶,我让他们泡淡了点。”
茶水其实是甘冽的。但叶修忽然觉出喉间一片又暖又沉的苦涩。他把茶杯放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这些小事,不必记着。”
少年却皱了皱眉,郑重道:“前辈的事,都不是小事。”
叶修转而谈笑道:“看来你过得还行,敢在虚海请人吃饭了。”
少年回答:“账单收着,回去报给嘉世。”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避不过这两个字。叶修叹口气,向后倚在椅背上。而他对面的少年,面色依旧沉静,仿佛面前不是才被逐出门宣告天下的“叛徒”。
窗外人声笑语,这张桌子两侧却陷入短暂的寂静。
看到邱非时,少年站在一处檐下,似乎已经遥望了他许久。叶修有一刹动过转身就走的念头,但到底还是走过去,对自己昔日的,也是唯一一个弟子说:“好久不见啊。”
少年看了他一会,然后说出口第一句却是问:“前辈吃过饭了吗?”
“……没。”
结果就变成了后辈请前辈吃饭。叶修直到在酒楼坐下,都想不出说什么。
他和自己这个弟子,已经很久没有交谈过了。
上一次,还是在嘉世的议事堂上,宣布邱非不再是他的嫡系弟子,恢复普通嘉世弟子身份。那时满堂惊讶冷笑嘲讽皆有,却只有当事人面无表情看着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看似突兀的贬斥。
叶修不是不心有歉意。
那时他已被架空,知道随时会被一朝颠覆。他自是无所畏惧,却不能不顾亲近之人的平安。将众所周知最宠爱的弟子遣离身边,也是无奈之举。从始至终,这个素来沉默的弟子都没有过一丝怨言。后来有过几次见面,也始终守礼分寸。只是那时,他不再行对师父的礼,而是与其他人一般无二的弟子礼。
叶修远远看着自己极为赏识的这个少年,只能在心底说抱歉。
再后来,叶修离开嘉世时更是仓促,连苏沐橙都来不及交代事宜。直到今天,这对师徒才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一壶茶,说几句话。
他透过袅袅的水汽,恍然想起,那一年他倚在楼上看这个少年把一套最寻常的剑法练得风神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