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脚步。
只因屋中有人。不仅有人,不速之客还点起窗下的灯火,透过竹帘,叶修看见自己的茶叶也被翻出来,还有自己许久未用积灰的茶具。
这个不速之客现在还在灯下悠然转过头看向他,像主人一样发出邀请:“不进来喝杯茶?”
叶修说:“都说蓝雨阁喻文州何等君子如玉,怎么也这么不要脸起来。”
那年轻的青衫客听了,并不恼怒,反倒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好看,像江南温暖拂面的春风。
“跟不要脸的人说话,总归是不要脸一点妥当些。”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温和的,声音却像珠玉浸着水,有一点深不见底的锋利寒意。
一来一往对话一个回合,叶修已经掀开竹帘步入屋中。喻文州坐在灯下望着他,指间不紧不慢敲着一颗棋子。灯下却是一盘残局。叶修瞥了一眼,便认出还是十年前那一战时,尚未下完的对弈。
“我心中总放不下这局棋,十年之际,应当做个了结。”喻文州轻声说。他青袖一拂,指尖对着棋局另一边的蒲团。“请。”
你还真是把自己当主人毫不客气啊。
叶修心想,他懒怠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便依言坐下。十年前信手拈来的一局棋,十年后喻文州依然能将之复盘得一步不差。青衣公子微微一笑,指尖拈起一枚白子。素手,白棋,青袖。煞是好看。
叶修感叹道:“十年之间,你也成长了不少。”
喻文州听出他是故意倚老卖老兼说垃圾话,笑了笑不作理会。
叶修便也漫然一笑,抬手放下一枚黑子。灯花又结了几朵,静静的夜里,棋子落在棋盘上声可听闻。两人又走了几步,棋盘上,白子自四方无声蚕食着黑子,黑子在起手之初聚起的长龙已被困在棋盘一角。
人说喻文州智可谋国,此话不假。喻文州见大局在握,便抬眼去看叶修的神色。黑子已经势颓,叶修的神色却依旧散漫从容。喻文州不由地想起十年前,嘉世与蓝雨阁的那场剑试。以一人之力剑挑蓝雨阁上下无人能敌的那个少年,值此一战名动天下。那时他站在人群中遥望,那个少年的脸上也是这般,不见得胜的欢喜。嘉世山呼海喝的欢呼声中,少年剑客只静静垂下眼看着手中的剑,良久收鞘回转身,那离去的背影在人海中单薄得让人错觉寂寞。
那时喻文州籍籍无名,连自己的佩剑都还未得;那时候叶修还叫叶秋。
兜兜转转十年,谁死守当初从未改变,谁蓦然回首物是人非?
又一朵灯花噼啪炸了一声。
“收到消息时我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你会来轮回城。”喻文州放下棋子,探身去挑那朵灯花。
“那你以为我会去哪?”
“霸图。”
叶修敲棋子的声音停了一下。而后又不轻不重响起。
“那你还真错算了。”喻文州听见叶修的声音带了笑意,“韩文清恨不能亲手杀我,怎么会在我被追杀之际容我。”
喻文州便也笑了笑:“是吗?”
“没想到喻文州也有错算的一天。”叶修干脆整个人歪在榻上,撑着头看喻文州挑那朵灯花,“看来再怎么智近似妖的人物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你忘了?轮回离中原最远,甚少插手武林事宜。”
“那他们更不会容你搅乱轮回独坐一方的清净。”喻文州坐回去,端起茶杯畷了一口。
叶修也端起茶喝了一口。“好茶。十年了,只有你泡的茶一点没变。”他放下茶杯,赞叹。
——你泡茶给我喝,我陪你下棋,怎么样?
那个午后,误入蓝雨阁弟子住处的少年笑眯眯地提议。独自在院里自己和自己对弈的小少年吓了一跳,看清来者时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