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亲爹娘。他向殷玉羽嘿嘿笑着,弯腰作了个请的姿势。殷玉羽不屑一顾把银子一抛,小二将银子伸手接住,掂了又掂,又对着亮光细看,然后又用牙齿咬了一下,认准了是十足的银子,才满脸堆笑道:“您老请进,您老请进,点甚么菜?”
殷玉羽拣了角落的空桌背朝付景坐了下来,随口报了几样小菜,要了一瓶绍兴陈酿。他看了一眼墙上的菜牌价格,吓了一跳,怎么如此昂贵?也罢,这里离钱塘江仅百多里,双方战事频仍,兵来将往,敢开店的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人,赚的都是昧着良心的黑心钱。普通百姓早已四出避难,他们胆敢设店高价盘剥来往的顾客,难道就不担心清兵过江后抢掠他们的财物?
店小二端上了酒菜,殷玉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座山是四条溪河的发源地,噢,对了,四条河流同出一座山中。”
店小二想了一会,搓着纱巾嘻嘻地笑。殷玉羽暗骂一句“势利眼”,从怀中又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桌子上道:“说吧,说对了就算是赏你了。”店小二盯着银子点头弯腰道:“有,有,算你问我问到家了。”抹巾擦抹时趁势一勾,刚待将银子收入怀中,殷玉羽抓住了他的手。店小二把银子放回桌面,笑道:“大爷您老真客气,距这里百里有一座石牛山,相距二百多里的还有一座船坞山,别说四条溪,不知有多少溪便发源在那里,汇入永兴河后流入富春江。不知你老要到哪座山?”
殷玉羽朝他挥了一下手,那店小二识趣地拾起了银子。
付景那三人中的一位年轻人走过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小二,你是不是欺我们外乡人?你这店是不是强盗店?你看大爷老实忠厚,连问个路都要讹诈一两银子,太昧良心了吧?”
小二立马变脸破口大骂:“酒灌多了不是?咸炒萝卜淡操心,人家的滋味咸淡你管得着吗?”
年轻人仍不发火,反而道:“骂得好,骂得好,今日我唐明睿酱油盐醋都想管一管。”未说完,顺手给了小二两个大嘴巴。店小二“呸”地吐出一口血水,六颗大牙。他逃到一位挺胸叠肚的乡绅后面骂道:“你也不问问这店是谁开的?连本地的这些员外老爷都不敢吱一声。明白告诉你,这是官拜副将的沈宗衡沈将军沈四老爷开的!不敲断你的骨头扒了你的皮算没完。”
唐明睿道:“你说得有些拗口,不就是勾结方国安,花了十万两白银买了个副将官衔的沈宗衡吗?狗仗人势,你想拿沈宗衡那无耻之徒压人么?”
殷玉羽站了起来,劝阻道:“这位公子爷,别为小人的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唐明睿道:“大爷,没你老的事,是我与店家的事,我就是看不惯仗势欺人的人。世上只有强盗才连问路钱都要。”他又对店小二道:“你以为我怕沈胖子吗?他想赚回买官的钱是不是?看我不砸了他的店。”唐明睿走到门外,飞身而起,把挂在门口的“沈记酒家”的招牌踢了个稀巴烂。
店小二拉住身前的胖子,一只手扯着嘴角,含糊不清地道:“周知县,你得为小人评评理,我的牙也没了,牌也砸了……”那周知县从唐明睿的手脚功夫上已看出来者不善,已准备离开,道:“你教本知县……”
另一位年轻人走到周知县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问道:“你大概也是花了五万两银子买的知县吧?走马上任几个月了,本钱大概已赚回来了吧?”
付景仍坐着喝酒,朝殷玉羽点了点头,咧嘴一笑。殷玉羽不知他已认出自己,无事一般坐在桌旁。
只听姓周的胖知县苦着脸道:“上任五个月了,我千托关系万托人,靠走后门才买了个知县。一到任,原来是过去的几个保改成一个县。俸禄一分没捞着,日日教我们抽丁派饷。我可是靠亲戚好友才凑齐了白花花的五万两银子,一想起来就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