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焰和季時嶼肩膀肩走了出去,似乎終於明白江雪若說的——每次他不去醫院馳睿表哥生氣,去了馳睿表哥更生氣。
剛下了樓,季恆初的電話已經甩過來,劈頭蓋臉罵他,大意是以為他長大了會懂事點,說對他已經不抱期望了,但以為他面對時日不多的生母會有那麼一點良知,沒想到他還是那麼冷血薄情。
季時嶼安靜聽完了,但也沒有反駁,只是不咸不淡「嗯」了聲,然後掛了。
出了療養院,馬路邊季家的車已經停著了,可季時嶼卻沒有上車,而是拉著程焰坐在了馬路牙子上,程焰一向是個不乾不淨不生病的野孩子,無所謂髒不髒,可她卻覺得季時嶼就這麼坐在地上,有一種無言的悲壯。
仿佛把一朵玫瑰踩進泥坑裡那樣悲壯。
從認識開始,他就是個處處講究一言一行都很少爺的人。
程焰一直沒有說話,似乎無聲在打量他。
他扯著唇角笑了下,「也覺得我挺過分?」
程焰搖搖頭,思考片刻,忽然攤手,「不關我事。」
季時嶼臉上的笑真切了些,「我挺喜歡你的。」
乾脆,直白,熱烈。
像火焰。
程焰:「……謝謝。」
說完,覺得硬邦邦的,忍不住皺了下眉,「別說點叫人接不上的話。」
季時嶼偏頭,扶額笑起來。
可笑著笑著,他突然聳著肩膀哭了,程焰看到了,但她裝作沒看到,安靜地在旁邊陪了他一會兒。
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回頭的時候已經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程焰快要憋壞了,安慰人這件事,她是真的不擅長。
她說了句,「怎麼不叫四眼陪你來。」
四眼人雖然聒噪,但至少會安慰人。她覺得自己來的用處也不大,還怪彆扭的。
季時嶼站起身,低頭看著她,隨口說了句,「大概是……他沒你心軟吧!」
程焰:「……你怎麼這麼欠。」
季時嶼眉眼帶笑,「火火,其實我今年十八了。」
程焰陡然看他,「嗯?」
「也或許十九了,人生前六年,我都住在地下室里。」
程焰不可置信看著他,她以前覺得他成熟,但從來沒想過他年齡可能有錯。
大約是早上推理小說看得太入迷,她突然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來,「因為你媽?」
季時嶼突然笑了下,笑意涼薄,看不出來喜怒,「她以前很不喜歡我。」
程焰表情嚴肅冷酷得仿佛不被喜歡的是她一樣。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剝開了,塞進她嘴裡,「很久了,我可沒跟你賣慘。」
糖很甜,程焰很煩躁。
第38章 我也叛逆
怎麼會有媽媽讓孩子住在地下室里, 或者不是住,是「鎖」?是「關」?
這還是人嗎?不犯法?
程焰沒辦法想像, 覺得很煩躁。
季時嶼唇角勾著笑意,臉上是一副無關痛癢的表情,程焰卻覺得他其實並沒有表面那麼淡然。
對別人揭露傷疤是件很難的事,尤其對於自尊心強烈的人來說,周思言說季時嶼和她像,程焰常常不以為然,但不能否認,在性格上,兩個人的確有一種微妙的相似。
程焰覺得他雖然表現得很無所謂, 說得也輕巧, 但事實應該更慘烈。
他爸爸好像很兇, 對於他對他媽媽的態度似乎非常不滿意, 於是程焰忍不住問了句,「你爸爸……不知道?」
據說他並不是一開始就在江城的, 最開始是跟著母親在其他地方的,幾歲的時候才回來, 或許他爸爸根本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