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年纪加起来有一百多岁,可并排坐在亭内的檀香木地板上聊天的情景还从未有过。天家父子,能独处片刻工夫,已是罕有。
“那,皇阿玛得注意保暖,天气忽冷忽热或是雨前闷热,也容易犯心口疼。”桑玛讲的什么血管收缩、气压高低的,他不大明白,但她非常恳切地说这是西洋人的高级医术,他也就姑且听之,拣大家能明白的说。
六十八岁的康熙拍着四子的手道。儿子的年纪都这样了……他是老了啊!“知道!知道,你的孝心皇阿玛知道!不过,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是不是你府中的龙佳·桑玛讲的啊?”他记得这个名字,很久以前是个不幸被剃了发、误了嫁期的漂亮女娃娃。真得让人怀疑她能否活得下去。
“是!她就喜欢些西洋的或是奇巧的玩意。”他的神情没有一丝紧张,语气也无半分掩饰,“儿臣很乐意看到她开心的模样。”
“四阿哥,朕已经让她入了旗,就是为了给她一个身份。”
“是!儿臣提过好几回要娶她,可是,”他这时开始不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从容面孔,“她不肯,说是嫁过一回已经受够了,断不再嫁的。”
“她真的嫁过人啊。”
皇帝的语气不是疑问。他也不在意和盘托出。“她遇人不淑,即使嘴上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可疙瘩还是在的。”
儿子尽了心力,做父亲的也不好说什么。“好好照顾她……她没有孩子?”
“是。她说受过重伤,是她那个所谓的夫婿所为。”一盆脏水泼去。
“……查到了吗?”
“没有。”
老父亲信了。
等胤禛起身告退离开时,才惊觉背上的衣料已经湿透。原来,自己的举动也在父亲的“注意”之下!
收到山庄的礼物令他很感意外,尤其这礼物不起眼却十分实用:是件挺刮却非常透气的深色竹纹夹袍,极适合塞外日晚温差大的场合穿。
他送过女人们大量的美丽衣料,似乎也收过她们“亲手”缝制的衣服,但……似乎没送过她什么——也很难迎合到她挑剔的胃口就是。她极重视复杂的剪裁和料子所用的丝棉线,却不喜欢繁复的织绣,令他无法找到合适的裁缝,当然也不想让别人对她的身段了如指掌。
于是他派人去找外蒙、回族甚至是白山老家的一些个别致的毛皮衣服饰品甚至小刀:这些少见的玩意儿应该可以博她一乐吧?
心境轻松之下,他脸上开始泛出意气风发的神采来,倒也令兄弟和朝臣乃至外臣们侧目。可别人的看法又如何?!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或是非常想做、也乐意去做的事情,即使是傻事也无妨。若是假过了头、假作了真,才叫活得没滋没味!
当桑玛收到一马车的意外“小礼物”时,已经入了秋。
“给龙佳管事请安!”
“啊!倩嬷嬷,您身体可好!”对着这些礼来礼去的旗下人,她也养成了习惯,是见人就倾身蹲身的,虽然有时会不大适合,可毕竟礼多人不怪,这些嬷嬷们极端高兴看到她尊重她们。
何况这是未来乾隆皇帝的乳母。要说她无视权力是假的,但尊重是真。
“嬷嬷来有什么事?”
“啊,四阿哥昨儿晚上贪玩,夜里发低热。我看顾了一晚上,折腾到辰时他才退烧,这么着今天就没法来学火器了。”
“没关系,没关系!等他精神好点我再去探望、探望。太医来瞧过了吗?”
“是,开了贴药,午时再喝一碗呢!”
“那敢情好!”
又是一通礼来礼去,还送出去一瓶上好的玫瑰酒……她已经连觉得麻烦的力气都没了。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啦!
她与他的其他儿子们基本没有往来,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