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简直就是笑话。但他受此嘱托,心里很是感动,因而用力点了点头。
外面来催了,杨寄扛着刀出去,一百个前锋军都是苦巴巴的脸,有几个年纪十五六的,好像都快哭了。杨寄斥道:“什么脸色!咱今天是立功去的,就是死了,也叫马革里尸,也是有功的。男人么,肚子饿死也是死,地里活累死也是死,大病害死也是死,跳河自尽也是死,操小娘操得精尽人亡也是死,但是哪个有今日死得光彩?”
有人撑不住把正在漱口的水喷了出来,接下来,下面的笑浪一浪高过一浪,还有起哄叫好的。杨寄似乎很享受这种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时刻,昂昂然比陈乔之更有威仪,大手一挥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今儿都要赚!谁亏了本我做鬼去找他要账!”
突然,阴沉沉的天空猛一道闪,随即“咔嚓”一声,一道紫光闪电劈在离得好近的一棵树冠上,竟生生地把合抱粗的大树劈成了两半。刚刚还笑呵呵的士兵们不由捂上了耳朵,有人嘟囔着:“天公都在示警啊?”
杨寄抬头看看紫灰色的浓云,豆大的雨珠已经一颗赶一颗地掉落下来,冰凉的,打得人脸生疼。他猛地把刀往地上一插,仿佛插在敌人的心脏上,面露狰狞:“好样的!老天爷在给咱擂鼓呢!人都说我杨寄是白虎星投胎,出生时遍天红光,大星陨落,天罡地煞之气一点不少。你们跟着我,至少也是头狼吧?打江陵王他奶奶的一群小绵羊!……”
刚刚的惊惧后,又是一阵笑声迭起。陈乔之过来巡视,躲在撑起的雨伞下皱着眉道:“好粗鲁的人!”
王谧忙说:“此刻,倒是他这样的能鼓动人。一鼓作气势如虎,指不定我们就赢了呢!”
“但愿。”陈乔之一张脸冷冷的,最后说:“点兵出发吧。”
王谧送这群自知前无生路的勇士踏上征程,远远看见江陵城了,他轻声对杨寄说:“你说的话,我记在心上。赌场上的朋友,也是真朋友。不过,那个词叫‘马革裹尸’,我盼着你不要被马鞍子裹着尸身,而是能活蹦乱跳地回来。”
前往峥嵘洲的一百号人在冬日的暴雨里前行,不需匍匐自然会滚得一身泥浆。王谧目送着他们远去,渐渐看不清了,远处荒草丛中,影影憧憧会动的泥影子,踏上了他们的不归路。王谧突然觉得有些鼻酸。
他打马回到巴陵城,向刺史陈乔之汇报情况。陈乔之慢吞吞喝了口酽酽的茶汤,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左右说:“可派人盯着,防他们逃跑?”得到“是”的答复,他扯起唇角露出笑,松弛垂挂的两腮皮肉仿佛也有了些活色,自语道:“这次再敢逃跑而坏我士气,就把这一百人的脑袋挂在巴陵的城墙上!”
王谧忍了一会儿问道:“那么我们这里何时派人接应?派多少人呢?”
陈乔之慢条斯理道:“急什么!这帮兵油子,不知会怎么拖延呢。我这里派人过去,不要反而变作前队了。等他们把北城门的人马引出来,我的探马自然会回报过来,我们再从侧翼攻击,狠狠揍江陵城的屁股。”
王谧道:“明府英明。但是,如果要侧翼包抄,时机是不能有误的,探马一来一去少不得半个时辰……”
“我懂的!”陈乔之开始不耐烦了。当他听到王谧还在喋喋不休地劝他火速派人前往荆州督那里借兵援助的时候,终于火了,瞪眼道:“陶都督要是肯一门心思帮我,而不是拆我的台,我这里老早就拿下江陵了!你小小八品参事,跟我妄谈军戎?我为陛下守土时,你还没出生吧?滚!”
王谧咬了咬牙,不则一声地屈膝点地,以示告退。
外头的风雨急骤像夏季雷雨时一般,一阵一阵铺天盖地,风如刀,雨如针,王谧虽站在檐下,还是觉得脸上的皮肤又冷,又疼,渐渐麻木得如同被无数小蚁啮咬一般。但他却没有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