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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我爹是皇上最器重的臣子,他馬上就要升遷做尚書令了!怎麼會這樣皇上不可能這麼狠心,不可能!」

趙文眼中一冷,道:

「皇上是愛民如子的明君,自然不會容忍殘害百姓的佞臣。即便沒有謀反,他買通殺手,戕害子民,身上沾了數十條人命,單這一條罪,他也必死無疑。」

孫氏本來心如死灰,但聽見對方的話,陡然又抓到一線生機,「也就是說,死的是我爹,不是我對不對!是了是了,鍾翎是自己死的,你們又沒有證據證明我和他父親的死有關聯,我是沒有罪的對不對!」

鍾父的商船,是她找人做了手腳,但那些人一併都死在船上了,死無對證。

鍾翎的手,是洪楨的父親砍的,就算是她父親親自施壓,這罪也落不到她頭上。

鍾父的死,是她求父親找了殺手,最後偽造成沉船河中的假象。但動手的不是她,下令的更不是她,她就可以脫殼而出。

如果真的嚴格走法令的程序,即便當初陷害鍾家的奸計都出自她手,目前的證據,確實沒辦法治孫氏的死罪。但——

「但,如今孫尚書犯了謀反大罪,你身為人子,自然也難逃一死。」

轟的一聲,孫氏又癱坐了回去,仿佛心裡塑建的高樓頃刻坍塌了一般。

「怎麼會怎麼會呢」

她失魂落魄地坐著,手指摳進地里,碎石子刺進指甲縫流出汩汩鮮血,她卻察覺不到似的。

少頃,她連滾帶爬地撲去,又如之前那般哭喊:

「楨郎!楨郎,你去跟大人說呀,說我爹他沒有謀反之心,是你陷害他的,是你把龍袍放到他府上的,他對皇上沒有二心啊!」

洪楨一動不動坐在原地,如塵埃落定處的磐石。這樣悲天憫人的悽厲的乞求,任誰都會動容三分,但洪楨的眸子裡卻全是冰。

半晌,薄如刀片的嘴唇動了動,道:

「我等了十年。」

自鍾翎冤死那一刻起,他就開始籌謀,要如何將這對父女一併報復,如何讓他們受盡千倍萬倍的懲罰,終生沒有翻身的機會。

他忍辱負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又回到京城,一直在暗中找尋機會。等了十年才找到空隙一舉成功,在最後的這關頭,他不可能自毀城牆。

「曾經害過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頓了頓,又道:「包括我自己。」

「呼——」

牢中忽然陰風四起,在狹小冗長的過道里穿梭,如江邊哭嚎的厲鬼,裹挾著二月濕寒的冷氣,幾乎要將靈魂撕碎。

第98章 刑場(二)

「有時也有律法約束不到的冤屈。鍾翎的死,確實找不到直接的兇手,除非,孫氏不要命了,自認罪行。」

從監牢出來之後,邵慕白望著半空的鐮刀月,感慨倍生。他說著話,口中的熱氣便在半空凝成白霧。他想起鍾翎去世那一幕,天地皆白,仿佛真就沒有黑暗一般。畢竟,最黑的地方,在於人心。

段無跡的表情亦是凝重,「這樣雖有盲區,但也並非只有弊端。」

譬如,洪楨同樣用謹慎的手法陷害了孫尚書。龍袍的雪緞是孫家買的,做衣裳的裁縫是孫家請的,但箱子裡的官府為何變成了龍袍,孫尚書百口莫辯。

除非洪楨不想報仇了,跑到皇帝面前自首,那麼孫家,便一個都不能獨善其身。

趙文與二人同行,在行人稀少的深夜裡走著。

「我拜師的第一天,師父跟我說,在刑部做事,有很多無奈。罪人不一定是壞人,壞人有時也不一定是罪人。我佛能做的,只能盡我輩之力,將更多罪有應得的人繩之以法我現在有點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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