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靈當著他的面把盒子打開。
林蘊高身外物只得那樣一點點:一條金項鍊,若干股票,以及一些文件。
「我當事人欠債,畫廊已經解散,並無其他節蓄。」
丘靈抬起頭,真沒想到。
葉律師說:「我走了。」
丘靈拾起那條金項鍊,鋪墜是一隻小小橢圓形照片盒,打開一看,裡頭小照是母女合照。
兩人長得非常像,一看知道是林姨與她母親。
丘靈把金鍊放回盒內,再合上盒蓋。
看護進來問:「準備好了沒有?該出院了。」
中年的凌氏夫婦在會客室等她。
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瘦得不能再瘦,額角上有一條疤痕的女孩子,走路略拐,斷腿還得就力。
凌太太迎上來,「丘靈,你好。」
丘靈朝她鞠躬。
凌先生在一旁不出聲,只是微笑。
「請上車。」
凌思聰夫婦住近郊一個叫胡桃溪的地方。
寧靜的平房前後有大糙地,但是,看不到海。
咦,這是丘靈第一個看不到海的寄居家庭。
或許,這真可以成為丘靈定居之所。
房間已收拾過,但是看得出從前的主人也是個女孩子,書架子上全是獎狀:網球冠軍、溜冰金獎、優異學生、芭蕾舞比賽頭獎……似乎做甚麼都水到渠成。
照片中的她是個俏麗的少女。
凌太太輕輕說:「她叫麗儒。」
丘靈點點頭。
被父母鍾愛的女兒反而天不假年,野糙般的她又活了下來,翻過另外一頁。
「麗儒的哥哥啟儒在哈佛,假期才回家。」
丘靈不出聲。
「別擔心,丘靈,我們並不想由你來代替麗儒,屋子太靜,我們當你是朋友。」丘靈相信她。凌太太斯文大方,鵝蛋臉,白皙皮膚,穿松身衣服,看上去只覺她高貴。凌先生不多話,對妻子也謝前謝後,是名君子。丘靈的第六感可靠得叫她自己都吃驚,她知道這次她可以放心。正當天色完全漆黑的時候,她看到了一絲曙光。口頭不認,凌太太完全把她當作已逝女兒。每天替她準備早餐,衣物洗淨烘乾放在五斗柜上,駕車送她上學放學。下車時叮囑:「好好聽功課,勿讓男同學搭訕,多喝水。」下雨了,她送傘來。大太陽,叫丘靈擦太陽油。麗儒留下空檔,由丘靈填充。丘靈一直想要一個這樣好教養、端莊、有學問、有能力的母親,漸漸生了親切之意。仍然不說話,依舊瘦得像一條藤,除出一雙大眼睛,丘靈比從前丑得多。她很安樂,長得醜是安全的話,她樂得難看。
丘靈轉了校,從來沒有機會與同學培養從容感情的她終於也有了歸屬感。
教育署特地派人來測試她成績。
結果是「丘小姐,你可願意試讀大學一年級。」
丘靈點頭。
她在初秋往州立大學走讀,修電腦程式設計。
凌家本來就有兩名天資聰穎的孩子,都在十六歲進大學,對於丘靈的成績並無太大訝異。
感恩節,丘靈忽然得了一場病,高燒不退,家庭醫生前來診治。
「女孩體重仿佛不足九十磅,是否患厭食?」
「不,她飲食正常。」
「十五歲進大學,可有巨大壓力?」
「她應付有餘。」
醫生點頭,「這是天賦,知識像是一早儲藏在腦庫之內,隨時應用,毋需學習。」
「可有大礙?」
「不過是感冒病毒,小心休息,一兩日我再來。」
丘靈在病中昏睡,混身冷汗,夢中覺得母親前來看她,穿著時髦衣衫,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