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驚。我正處在毫無防備的狀態,如果它跳起來攻擊我,我的脖子、胸口、胳膊、臉都在它能咬到的範圍內。這個時候我的本能反應就是往後一仰,滾得離它越遠越好。這個動作相當地狼狽。等我從地上爬起來,再看老鼠,它已經消失了。
沒想到老鼠的抗壓能力有這麼強。
我找了條毛巾,擰開水龍頭洗濕了,擦了擦自己的臉和脖子,我這才發現,剛才那一嚇,我渾身都是冷汗。
第二天,我好像有點兒感冒,渾身都不舒服。頭更是特別暈,情緒是懨懨的。我的徒弟們都看出我的不對來,就勸我說:&ldo;師傅你休息休息吧,我們自己顛鍋。&rdo;
我說:&ldo;你們小心點兒,別把東西顛到地上。&rdo;說完我就想回屋子眯個小覺。走到門口的時候向外面看了一眼,方小卉正拿腔拿調地訓斥新的服務員。她字正腔圓地說:&ldo;我市掃黃打非活動正在迅猛進展中,大量的女青年正要進行職業轉型。你們要想明白點兒,必須有就業壓力,嚴格要求自己。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rdo;
我心裡暗自好笑。這話原來是我們老闆訓斥方小卉的時候說的,沒想到她記得那麼清楚,居然給用到這裡來了。
我就站在那兒,想聽聽她還有什麼新詞兒。結果,她也沒什麼詞兒了,揮了揮手說:&ldo;解散。&rdo;接著就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友好地向她招手,她沒理我,教人翻台去了。
我有點兒失落,回到自己的小屋,躺在床上,隨手拿起一張舊報紙在那兒翻。我這人只要一看字,五分鐘之內就能睡著。可是今天我沒睡著,因為裝修隊正在安裝飯館的霓虹燈招牌,衝擊鑽、電鋸、錘子什麼的響成一片。這讓我特別地難受。我只好起來,想溜達,結果不由自主地來到了消毒間。
消毒間裡有和面機,我圍著這機器轉悠開了。地上是掉下去的面渣,還有薄薄的一層白面。我發現這面上有幾個細小的腳印。不用說,老鼠們也研究了這台機器。機器的下面是一條皮帶,只要合上電閘,皮帶就會帶著機器轉動。我把電閘合上,想看看麵粉是從哪兒漏出來的。機器轟隆轟隆地轉起來,皮帶飛速地在轉軸上卷過。我的腦子裡突然亮了一盞燈。
對付老鼠,光踩不行,還得碾。
我的腳在地上,狠狠地碾了一下。
3
也許是因為那隻死裡逃生的小耗子報信了吧,那天晚上我一直等到十點多,也沒再見到有老鼠出來。消毒間裡沒有,庫房的老鼠也不出來。我的頭暈得越發厲害,支撐不住,只好放棄守候,回去睡下。到了後半夜,突然就被什麼聲音吵醒。聲音來自我房子的上方,靠著消毒間的那個角落。我恍惚中睜開眼睛,在黑暗中仔細諦聽。
我想那是老鼠發出的,尖利的呻吟聲,還有高亢的呼嘯,就像不停吹著的哨子。另外,還有紛至沓來的腳步,或輕或急,或整齊或雜亂,一陣一陣的。這是老鼠在向我示威嗎?還是它們感覺危險已經過去,昨天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偶然事件?我能想像得出,它們在打架鬥毆、玩耍嬉戲、串門訪友、覓食戀愛、搶奪地盤、爭風吃醋……每一隻老鼠都表現得非常活躍,氣焰極為囂張。
要在平時,我早就會起來去收拾它們。可是現在我不行,我想坐起來,卻發現胳膊撐不起身子來。我的身上似乎有一條看不見的管道,所有力氣都順著管道源源不斷地溜走了,留下來的只是酸痛。我又反覆試了幾次,還是起不來,只好垂頭喪氣地重新睡去。在老鼠的狂歡歌聲中,我迷迷糊糊地捱到天亮。
方小卉知道了我生病的消息,趕緊給我買了感冒沖劑,讓我喝。接著又給我老婆打了電話,叫她過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