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掛麵煮好,我盛到碗裡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有動靜。
我順著聲響,悄悄地來到消毒間。我看到兩隻大老鼠,正在激烈地廝殺。肯定是因為我過來的時候沒有關門,庫房幫的老鼠又跑到泔水幫的領地。泔水幫昨天死了兄弟,本來是不該出來的,但它們堅決不能忍受自己遭受掠奪,所以派了個兇悍的傢伙出來應戰。
兩隻老鼠對峙著,發出吁吁的聲音。接著,其中一隻猛地跳起來,居高臨下,兇狠地朝另一隻脖子咬去。另一隻也不甘示弱,同樣跳起,反咬一口。雙方都撲了空,立即落地擺好姿勢,好像電影中的武俠打鬥一樣,又好比是公雞在斗架。
我來了情緒,饒有興味地看著它們打鬥。
奇怪的是,老鼠之間,似乎並不想把對方置於死地,它們只是滿足於嚇唬對方,讓對方知難而退。有好幾次,一隻老鼠已經咬到另一隻的脖子,但並沒有下狠嘴,略咬一下就立即鬆開,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點到即止吧?可見老鼠之間還是比較客氣的。但這麼下去,這仗要打到什麼時候算個頭兒呢?
我正琢磨,爐子上的開水壺響了。兩隻正沉醉在廝殺中的老鼠猛然警覺,這才發現有一個人正站在門口看著它們。老鼠們立刻停止了打鬥,雙雙爬上最近的矮櫃,鑽進做麵包的不鏽鋼案子底下。
這不鏽鋼案子在一個矮柜上,緊鄰牆壁,但和矮櫃之間有一個縫隙,這縫隙也是唯一的出入口。也就是說,這兩個傢伙鑽進了死地。我立刻轉身,去廚房提起開水壺,回到案板邊,一口氣往縫隙里倒進了大半壺滾燙的開水。開水把縫隙溢滿,流到地上。
我原以為會聽到一連串的慘叫,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什麼聲音也沒有。
我一鼓作氣,乾脆把剩下的開水也全灌了進去,還是沒有聲息。
這就奇怪了,難道是老鼠趁著我去拎水壺的瞬間跑了?不會啊,前後也就秒的時間,它們不該那麼麻利。
我又站在那裡等了會兒,還是死寂一般。這時候我突然想起,我給方小卉做的雞蛋面還沒盛出來呢。
放的時間長了點兒,面已經坨了。但沒辦法,也只好先這樣了。我端著面,急匆匆向外走,走著走著突然看到兩隻老鼠從不鏽鋼案板底下,像箭一樣竄出來。那是怎樣的兩隻老鼠啊,它們身上的毛已經掉了三分之二,露出紅彤彤的身體來。它們濕漉漉的,估計身上還會有密密麻麻的燎泡。但它們仍然保持著迅捷的速度,一落地就分走兩個方向,一個向水池子底下跑去,一個則向我迎面而來。我本能地一閃身,老鼠就從我胯下衝進庫房裡去了。
碗裡的熱湯濺了我一手一身,燙得我差點兒撒手。我咬咬牙還是忍住了。我東歪西斜地端著半碗麵條回到自己的小屋時,發現方小卉已經走了。
她一定也聽到了消毒間的動靜,一定看到了我和老鼠之間的事情。估計她是煩了。
我垂頭喪氣地坐在床上想,人要是赤手空拳和老鼠斗,還真不一定能打贏。這兩隻老鼠雖然被我燙了個半死,但我自己也燙傷了,而且把好事也給耽誤了。老鼠的忍耐力和配合能力也是真強,那麼多開水灌下去,居然會一聲不吭。還有,剛才還勢不兩立,殊死搏鬥,但在面對我的時候,卻能做到配合默契步調統一。這點,人未必能做得來。
我拿起了鉛筆,遲疑一下,還是在那個&ldo;一&rdo;字下加了一豎一橫。我相信,那兩隻大面積燙傷的老鼠就算回去也活不了多久,它們又沒有獾油和消炎藥。
4
我們老闆是一個魁梧的胖子,往大家的列隊前一站,好多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個都低著頭。老闆挺器重我,可說不清楚為什麼,我見了他也有點兒緊張。我說過我什麼都不怕,但對老闆,還是有些敬畏。
老闆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