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公社大半在西沐河环绕的瑶池坝子上。地势平坦。田地肥沃。顺子区条件最好的就是场边的顺子,对河的瑶池了。但邻江4队却不在瑶池坝子里,有一大半在盘古山临西沐河的阴坡上。对面就是背负青天,横空兀立的青牛山。西沐河从青牛屁股下,两山之间钻出一条险路,奔腾咆哮,回旋激荡,在青牛两腿间撞击出一个方圆数里的大水潭,形如巨瓮。潭里乱石暗礁密布。紊流恶浪汹涌。狂野不羁,左冲右突,向东北劈开一个缺口,奔泻而下,九弯十八拐,直入铁门滩。这就是令西沐河船工人人胆寒的瓮滩。
邻江4队知青点的三间半房子,就在瓮滩纤道上,赶场大路下边。日日夜夜江风穿户,涛声震瓦。小组四个知青。两个男知青,一个上船当水手,一个下洞挖煤炭,终年在外。另一个女知青徐艳秋调任瑶池公社妇女主任,长住公社。孤单单的刘韵蓉,日日守着童童的东西,时时盼望他早点到来。前次顺子场上领教了他的冷漠,让她面子丢尽,暗自伤心,痛不欲生,更怕出门见人。回来,把早已背得烂熟的,他的信,又仔仔细细读了几遍。变换角度,反复琢磨,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发现:除了最后一段饱含深情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外,他竟然真的没有半句“我爱你”类似的表露。她这时才真有些后悔,当初拒绝代书记的安排,辜负了党组织的培养,把当公社妇女主任的机会让给了徐艳秋。真的像人家嘲笑她那样,自己毁灭了自己的前途。
今天下午收工回来,刚烧燃火,大门口进来一个人。仔细一看,惊喜地大叫一声:“童童……”眼泪夺眶而出,无声地哭了。
童童见她吹弹得破,白嫩姣好的脸上滚着泪珠,秀目含着无尽的幽怨爱恨,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轻轻地说:“烟子熏眼睛,我来烧火。”扶她出来。自己坐下,拨弄柴火。
刘妹背过身子,擦干眼泪,急急地洗锅、掺水、淘米、煮饭,又忙慌慌地跑出去,一会儿拿了几个鸡蛋、一把酸菜、半瓶酒回来。正滤米时,一个十六七岁的本地社员,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鲶鱼进来。
刘妹介绍说:“我们生产队的洪自强。”
童童见他虽然是典型的山民模样,围腰帕,中山服,光脚板,挽起的裤腿一高一矮,长得还算端正,带些许学生气。他把鱼放在水盆里,腼腆地笑笑,出去了。刘妹追上去给钱。他拗不过收了。
刘妹回来杀鱼,切酸菜,炒了一碗鸡蛋,煮了一盆酸菜鲶鱼汤,给童童斟上一碗酒,舒了一口气说:“你终于来了。”
她微笑着催他喝酒吃菜,自己也陪着抿了几口。白嫩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笑着笑着,眼泪又滚了出来,小声地哭了。
童童想等她平静下来。她几个月来所有的委屈,无助的孤凄,痛苦的悔恨,深切的悲哀,一齐涌上心头,越哭越伤心,又怕夜深人静,被人听见,伏在桌上,艰难地压抑着。秀气的肩膀抽动起伏。她低声哽咽,好久才止住哭泣,起身擦把脸,说:“好久都想这样子痛痛快快地哭一回了。”微笑着陪童童把酒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童童说:“好鲜的鲶鱼汤!”
刘妹大着胆子羞涩地说:“转到这儿来吧,我天天都弄给你吃。”
童童温柔地望着她,目不转睛。她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收拾碗筷。童童走过去,小声问她:“刘妹,我真的不晓得到底是咋个一回事。”
刘妹叹口气说:“一言难尽。我都说不清楚。一会儿我拿日记给你,自己看。”
洗脸洗脚后,刘妹拿出把新牙刷给童童刷了牙。端上灯,叫童童随她进了里屋,打开箱子,把里面花花绿绿的闺女妆奁全翻给童童看,又拿出影集一一指点解说。父母、姐姐、同学,和她从肉嘟嘟的婴儿到蓓蕾初放的少女各个年岁的纪念照。特别是她近年来各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