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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2 / 5)

对于邹杰,箫从来不提。从十四岁那年开始,箫就害怕回忆养父邹杰的脸。在她的整个成长过程中,邹杰一直是她心灵上无法抹去的一块阴影。

1972年,箫十四岁。箫对十四岁前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到了这一年,箫的经历就变得如泣如诉了。

箫那天玩得很累,晚上一上床就睡着了。大概是半夜时分,箫被突然惊醒。她看见一个黑影站在她的床头,箫想叫,一只手迅捷地捂住了她的嘴。箫认出了邹杰。她听见邹杰压低声音说,别叫,你把被子蹬掉了,我在给你盖被子。邹杰说完朝门外走去。箫发现邹杰是光着脚的,他的光脚在幽暗中泛出寒光。箫害怕起来,她跳下床去关门。门被邹杰抵住了。邹杰又闪了进来,他穿着短裤和棉毛衫,身上有一种膏药的气味。邹杰说,箫,你千万别叫,你是我抱回家的,我喜欢你,我不会欺负你。箫推着邹杰,你出去吧,我要睡觉。邹杰说,她有精神病,我不能和她离婚,可我也是个男人,箫,你懂男人和女人吗?箫快哭出来了,她摇着头说,我不懂,我要你出去,我要睡觉。她看见邹杰颤抖着,眼睛里有一点火光在跳动。她的手在空中挥舞着,碰翻了箱子上的一只水杯。

水杯清脆的碎裂声唤来了芝和娴。她们在外面敲门。箫听见了芝的尖厉的声音,邹杰,你这回总算让我抓住了。箫听见邹杰开门的声音非常沉闷,然后电灯亮了,灯光很刺眼。箫终于尖叫了一声,随后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不知道死气沉沉的家里为什么突然发生了这场变故。

箫记得出事的第二天她仍然去上学了。那天有体育课,跳小山羊。箫怎么也跳不过去,脑子里总想着夜里发生的事。她看见娴出现在操场那一端,娴提着草编挎包朝箫招手。箫意识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在等着她。

跟我去铁路口。他卧轨了。娴说。

箫的脸色发白。她僵立着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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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装得像个正人君子,干这种下流事。他这是自食其果。娴说。

箫跟着娴赶到铁路道口,邹杰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铁轨上有一大摊血,在阳光下呈现出奇怪的紫色。风吹动路上的灌木丛和杂草,箫凝视着那摊血,浑身颤抖。她感到一切都如在梦里。

芝坐在枕木堆上,她双手捧着一只被血溅红的解放鞋。邹杰的丧生使芝的精神有所缓和。芝对着鞋子说了许多话。

邹杰,你不该和我结婚。芝说。

邹杰,我不该吓你。我说要去告你,我其实是吓你的,你是个大男人,为什么就害怕了?芝说。

箫站在风中。一列黑色的货车从她的身边轰隆隆地疾驰而过。箫注视着那列货车远去,最后消失在天边,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三个女人站在铁路上面对那摊紫色的血。这是1972年的一天,箫十四岁,箫十四岁的时候开始成熟了。

箫十六岁那年自愿报名去了农场插队。箫本来可以留在城里,但她一心想离开芝和娴,还有红旗照相馆楼上的阴暗潮湿的家。这是她早就酝酿过的。箫的选择充满了时代意识,因而受到了普遍的赞誉。箫自愿下乡接受再教育的通讯报道发表在1974年的《解放日报》上,与当年芝在水泥工地上的照片刊登时间相隔十六年。

箫去了农场以后才发现她陷入困境之中。在苏北荒凉的盐碱地上,生活的艰苦和劳动的强度远远超出了箫的想象范围。箫在水田里插秧时觉得自己像一只迷途的小狗,她的纤弱的身体无法承受农场生活。箫想回家,但家已经变得模糊而遥不可及了。许多个夜晚,箫在茅棚里听见大风吹过苏北贫困的原野,她想着红旗照相馆楼上的家,想着芝和娴的脸,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箫感到一种真正的孤单和恐惧。

箫下定决心回城。她采用了一个女友传授给她的病退方法,用冰块在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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