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幾人離開, 陳述白走進來, 看她在繡一隻被籠子困住的鳥,眸光複雜,「殊麗,朕能相信你嗎?」
「信任是相互的。」殊麗眉眼淡淡,看似並不關心自己的事,「陛下何時放了木桃?」
「她是朕用來困住你的籌碼。」
多可笑啊,堂堂天子,需要用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困住一個女子,可他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即便會被對方嘲笑。
殊麗默不作聲,加重了手中的針。
最終,陳述白還是沒有讓殊麗出宮去住,陳呦鳴和煜王並肩走進公主府時,齊齊嘆口氣,惹得賓客們不知所措。
御賜府邸,不是隆寵麼,怎麼還嘆上氣了?
元栩是最後一個前來慶賀的賓客,沒打算在府中用膳,只放下賀禮,便要回府,被煜王攔下。
「來都來了,裡面請。」
在仕途中,煜王從元栩身上受益良多,將他視為半個師父、半個知己,也因此沒有在意場合,勾著他的肩往裡走,雖然自己才是矮的那個,卻有種強勢之感。
元栩拍開他的手,與之坐在棋盤前。
是一盤未走完的象棋。
兩人對弈起來,煜王開始傾訴苦水,「陛下對殊麗有種偏執過頭的占有,再這麼下去,我怕殊麗承受不住會瘋掉。」
在那麼一個不見光的屋子裡待久了,再活潑的人都會變得陰鬱,何況殊麗並不活潑,就更容易被環境影響。
煜王的擔憂並不是多餘的,否則也不會頂著觸犯龍顏的危險,一次次去勸說天子,可無論他怎麼循循勸之,都不見成效。將元栩「扣」在公主府,無非是想托他再去勸勸。
近臣都知,元栩和天子是摯友,在天子心裡占比很重,比得過十個手足兄弟,可不知怎地,元栩從抓獲陳斯年那日起,就一直置身事外,對殊麗的情況不聞不問,他以前不是希望殊麗提前出宮麼,最近怎麼變冷淡了?
對此,陳呦鳴也極為詫異,可她是筵席的東家,一直在忙於應酬。
吃了煜王一顆棋子,元栩終於開了口:「殿下可知,陛下要立殊麗為後?」
「真的假的?」
「真的。」
「一時的,還是一世的?」
一時和一世可區別大了,一時的新鮮和寵愛不能長久,尋個機會就能換掉皇后,一世卻是帝王的承諾,一旦對外宣稱就不能輕易變卦。
元栩淡笑,「一世那麼久,如何能預知?」
「太后白忙活了。」煜王笑著聳聳肩,完全不在乎太后的喜怒,「就因為此,你才不去插手殊麗的事?」
「陛下對殊麗動了真心。」
「真心又如何?一味的占有和禁錮是負擔,不是愛。」
十七歲的少年反過來告訴一個二十好幾的男子什麼是愛,是否滑稽了些?可元栩像是聽進了他的話,遲遲沒有移動棋子,等到再次移動時,輕道了聲:「聯手卒。」
煜王一瞧自己要輸棋,扯扯嘴角:「不下了。」
元栩習慣他的悔棋和中途喊停,沒再執意下完,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去跟公主說一聲,先回府了。」
煜王點點頭,沒再做說客,反正不是自己的表妹,自己忙活個什麼勁兒!
白雪穿樹,深巷的枝椏上掛滿冰晶,日光一照晶瑩剔透。
元栩攏了攏肩上的氅衣,忽然想起那日帶殊麗出宮遊玩的場景。
那晚,她的笑很美。
腦海里不停徘徊著那句「一味的占有和禁錮是負擔,不是愛」,他想,換作是他,應該會給予她自由,哪怕思念穿腸,也不會囚她於金屋,消損她眼裡的光……
飛雪簌簌不停歇,壓歪廊下冬青叢,年關將至,快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