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舔我脸上的泪。
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帮我拣鞋子,从远处把镰刀衔给父亲。
一次,父亲、母亲和我都出去有点事,叫黄黄在家看门。张婶来拿母亲借她的播萁,黄黄咬住她的裤脚就是不放行,只到母亲回来才松口。母亲把黄黄紧紧地抱在怀里,亲他的额和嘴。
(二)
妹妹出生了。
妹妹的出生带给全家的不是幸福。
月子里,父亲在深秋的河里泡了两天,摸回几条小鱼,又用仅有的钱买一把馓子,给母亲进补。母亲本来有病,生下妹妹后身体更虚弱了。母亲先是撑着下床,撑着做轻点的活,但撑着撑着就撑不下去了。
母亲成天躺在床上,瘦的只剩一把骨架。
父亲后来告诉我,那时妹妹还小,母亲放心不下,要坚持到妹妹记事。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记得是个晚上,床头的油灯烧出火花。亮度一减再减。油快到瓶底了。父亲想把它拨亮点,但是没有成功。
父亲不知哪来的一把米,熬成粥,我和妹妹分一小碗,还有一小碗端给母亲。
父亲建议这次就不要分给黄黄了。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中摇下头。父亲便不再多说,把它一分为二。
父亲把母亲的那份端给她。母亲说她用不着了,叫父亲吃。
母亲摸着我和妹妹的头,在鸡叫头遍的时候,平静地走了。
我们哭了一些日子,泪干了,就不再哭。
(三)
母亲的走,对父亲打击太大,一夜间头发白了许多。
父亲开始象母亲那样,把他的那份饭食与黄黄分着吃。他这样做几乎是出于本能,但我知道,其中有纪念我母亲、让我母亲在阴间高兴的意思。
家里少了一张嘴,日子未见好转,反倒更差了,因为我、妹妹和黄黄,我们都大了,饭量在增加。
为了养活我们,父亲急的发疯。
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总挑最重最脏的,讨好队长和会计,巴望他们多记几个工分,多分配一点粮食。晚上也不歇着,用独轮车到村外取沟里的黑泥,拌上草,造肥料。冬天则四点起床,拾粪。
不幸的是,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父亲本份。生产队只能生产很少的粮食,分配给本份人的就更少。
父亲的目光开始呆滞。虽然一天吃一顿饭我们也从不叫饿,但父亲的痛苦和内疚显而易见。
快过年了,穷人家也是要蒸点馒头的,大、小队干部家更是肉香阵阵,而我们家,锅里的热气却一天少于一天。
父亲多少年出了一次远门,晚上到粗背回一口袋玉米。
父亲把我们叫到一起,告诉我们某地有某个亲戚,家里的条件不错,说我们今后可以去找他。
我们都似懂非懂,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黄黄坐在地上,望着我父亲,倒是很懂的样子。
当晚睡到半夜,黄黄突然汪汪地叫,又用嘴咬着拖我。
我和妹妹都惊醒过来,一摸身边的父亲没了,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便吓得大哭。
黄黄冲出门外,我们也赤脚冲出门外。
黄黄跑的飞快,出了门就不现影子了。但他不停地叫,以告诉我们方向。
黄黄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在村外的水泥井位置停住了。
我们撕肝裂胆地跑到时,父亲正罪人似的立在井边,黄黄的嘴则死命地拖着他的脚管。
明白了父亲的意图,我们哭喊得更厉害了。我和妹妹扑通一声扒在地上,一人抱着父亲的一条腿不放……
父亲是个刚烈的汉子,母亲去世都未在我们面前掉过泪,那天晚上却和我们哭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