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追去,却追不上飘摇的碧烟,眼睁睁看了它飞出明光宫的高墙,挑衅地悬停在半空。
“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她!”千姿忘情高喝。一时间,他成了凡夫俗子,怀有的卑微愿望,不过是妻儿平安。
“既然你夺走了阿尔斯兰的妻子,我就替他报仇,让你儿子成为梵罗人的奴隶。”那只手吐出人言,抓了桫椤掠上高空,化作一条无法无天的蛟龙。
这就是他的代价?想到夙夜的话,千姿浑身凉透。
帝座的冠冕,要多少血肉铸就?第一次,他有了极大的怀疑,如果要孩子的血去涂抹,他是否还能安然要他的千秋功业?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后悔,北荒混乱割据的情势早该终结,否则,更加难以应付虎视眈眈的西域和中原。可是此刻,如果代价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至亲的人,这付出太过昂贵残忍。
他无助地望向墟葬,这是他最后的指望。
墟葬凝神取出一只折叠的连弩机,用朱砂抹在箭头上,对准碧烟蛟龙,连射三箭。那碧龙起初轻敌,待一箭破邪,炸去它一只龙爪,它终于溜溜滑动,避开了后面两箭。
此时,长胜宫天香罗烟上悬浮的黄金九鼎,在空中摆成九宫阵图,往明光宫兜转而来。
万道光芒突然直射碧龙,似穿透龙身的一颗颗金钉,把它强行凝在了原地。此时,一声炮响惊破云天,漫天彤云光海,姹紫嫣红,散开的花骨在夜空上酣畅书写,犹如天花乱坠,凑成一首四言烟花诗:
“王命承天,
八荒在握,
伏惟仁德,
藏锋敛锷。”
四射的烟花如灿若星辰,琼花玉树盛开在天际。这烟花散落到蛟龙身上,打得碧烟缭绕,溃不成形。颓然倒塌的蛟龙在黑夜中粉身碎骨地散了,云端的桫椤跌落尘埃。
千姿不顾一切狂奔过去。他无比自责,这一夜,不该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她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傻巫女!为什么不懂一点自保的巫术?
“不——”他撕心裂肺地大叫。
这么远,那么近,他引以为傲的轻功全无用处。他知道来不及,可他无法抑制慌张,脚下仍不停步,直到眼睁睁望了桫椤软绵绵跌在地上。
千姿如遭电击,心中混乱地闪过旧日片段,诀别竟来得如此轻易!
“我要带你去苍尧,回我的故土,你可愿意?”
“愿随公子往天涯。”
“只要你办好这件差事,我会给你终身的荣华富贵。”
那个巫女望了他浅笑,眸中澄光动人,摇了摇头,又点头。他只当她应了,此时回想起来,她要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
他闭目半晌,心中倾泪如泉,极恸极殇。良久,终于强自睁开眼,木然往她坠落的地方走过去。一地空白,那里何尝有什么人影?
月光下,唯有一幅帛画,傅传红传神的丹青妙笔,绘着他熟悉的霓衣丽影。
转身,回眸,灯火阑珊处,桫椤霞裾袅娜,痴痴相望。大悲大喜之下,千姿很想大笑,又想大哭一场,可当了众人的面,他瞬间压下了悲伤与怒火,那个高傲自负的玉翎王又回来了。
他微蹙眉头走过去,一步一步,心伤与愤怒渐渐化去,细看她的眉眼,这些年一直未变。
“夙夜这个家伙,竟然没有知会我。”他一字字咬着牙说道。
“没想到你会过来,只想拿障眼法骗人。”桫椤有些不安,偷觑他一眼,心下感慨地想,我看见了,看见你待我的那颗心。
“夙夜怎会算不出我要过来?”千姿回首,见不远处的墟葬已经转头暗笑,越发得玉面微红,“是谁的主意?”
桫椤想起早些时候紫颜的安排,含笑没有开口,点漆深瞳温柔地凝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