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林杉忽然唤了一声:“小酒…”
微微垂着眼眸,似乎在思酌着什么的陈酒闻声抬起眼睫,就见林杉望着她说道:“廖叔叔刚才说的话也不是全错,最近你的确有些变了。像‘老不死的’‘老祸害’这类粗鲁称呼,你以前从来不用的。”
“我知道,你也从不会说这种话。”陈酒挑了挑眉,“是不是怕我累你名声?”
“那倒不会……”林杉思酌着说道,“一来你是小镇街头卖酒娘。这些话八成是从你那酒坊隔壁卖羊杂的屠户家婆娘学的。二来你非我的内人,你学成什么样子,就连我的下属都不会把你思及我身上。”
此时室内再无别人,陈酒不用太维护表面情绪,她终于能将心底里的不乐意情绪喧于口头。…
“廖叔叔的话真没说错,你果然就是在嫌弃我了。”陈酒说罢,还攥起小拳头捶了林杉的胳膊一记。但下拳劲力极轻,打人是假把式,娇嗔之姿却极为生动。
林杉丝毫未偏避那粉劲一拳,还有些微的晃神,不知是因为他今天嗅了太多陈年酒浆的馥郁香气,被大剂量药物连耗两年而变得很脆弱的体质醉了。才会出现某种错觉……还是,他第一次发现身畔女子最能敲开他心扉的美好?
然而这种恍惚间的美好感受并未持续太久,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林杉因为药物损害而致使听觉变得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敏锐,那脚步声虽然离门口还有数十步距离,他却已经听见了。
领着严家小公子严行之来到饭厅门口。侍卫便止步于门外。
严行之缓步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只信封。
“晚辈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思索了良久,仍不成句子……”严行之犹豫着双手平平托起信封,递向林杉,“林叔叔是不是可以帮晚辈看一看,有什么地方写得不好,就抹去吧。”
“是家书,就不会错一个字,包括写错的字也是对的。你真正的家人,能从你写的错别字里读出另一重言语。”林杉接过信封,凭手指触感,只觉得这封信过于薄了。但他没有对此表示什么,只是平静而认真地接着说道:“你非科院考生,我也非主考官,决计不会看你写的家书。”
这话说完,他就走到那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茶案边,将信搁下翻转到背面,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只铁盒子,一支火折子。打开盒子从里面剜了一团火漆,再吹亮火折子,将火漆烧化滴在信袋的封口处。
这时林杉又问道:“你有能证明自己名字的印章吗?”
林杉的这一套封信的动作太果断、太快,严行之根本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闻言只是愣了愣神。
“那就直接摁指印吧。”林杉并未多作等待,那火漆一凉也就发硬了。
严行之这才回过神来,没有再多作表示,依言在还比较软的微烫火漆上用力摁下自己的大拇指圆纹。
“林叔叔百忙之身,却还要为晚辈的一封家书,行鸿雁之劳,实在令晚辈愧颜。来日若有机会,晚辈必然登门致谢。”临别之际,严行之深深一揖,言语间极近名门惯成之礼敬。
“片纸之轻,举手之事,何言功劳。”林杉含笑颔首,然后目光一指茶案上廖世的那只外表破旧的药箱,接着又道:“药师决定带你回他那师祖山门,在你看来只是一句话、一个决定,但他要面对的是双重的压力与危险。你一路上也要好自珍重。”
“多谢林叔叔良言叮嘱,晚辈谨记了。”严行之再次揖手,然后就要去拎那药箱的带子。
这时一旁的陈酒忽然唤了一声“稍等”,然后一溜小跑去了后堂。片刻后她就又一路小跑回来,手里的那个灰色陶制酒壶不见了,但却多了一个老葫芦掏空后做的酒壶。
“这老酒开了封泥就不好置了。给药师带上吧,他喜欢这个。”陈酒